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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在這世上活了五百年。

為何我記得的這麼清楚?因為祝言說,我繼位那時已經四百零六歲了。再之後,我又等了九十四年,依舊沒有等來逐月從霓光中回來的消息。

修仙者壽元大多在六百年內,其中當然還少不了許多丹藥的加持或者術法的輔助,大約也能讓壽元長到七百至八百歲左右。

由於修仙者駐顏術法頗多,在這世上,還當真不能以貌取人。

就比如我吧,分明已然是個老婆婆了,看上去還是依舊那般年輕貌美。

咳咳。

當然,其實我並沒有修習過駐顏之術,只不過,我是妖,並非是真正的人靈修,所以壽元似乎還要長些。

原本這等壽元也能留下不少人靈修的血脈,但只可惜,人靈修在世,多的是殺人奪寶,多的是所謂的“捷徑”,最終只不過換來一場空罷了。如此,世間的人靈修能活到五百歲,已是難得。

大悲宮的弟子們也不知為何,幾次大災大難下來,活下來的雖是寥寥,卻總能活得比別人稍長。

比如我這身邊的祝言祝洲兩兄弟,再比如喜鵲和林娉婷。

大悲宮自我繼位以來,比之前可是還要鼎盛。無論是妖魔兩道,還是人靈修,皆不敢造次。

如此,甚至還有人說,因為大悲宮裡機關算數頗多,丹藥法寶更是數不勝數,這才讓大悲宮得以在幾次大災大難後依舊屹立不倒。

當然,這些都是假話,因為我就壓根從未見過這些。

我所見到的,都是林娉婷和祝言忙上忙下地為了大悲宮的人脈跑腿,見過世間大多門派,又發散了一整片的單屬於大悲宮的消息網。

甚至於,上到各大門派,下到小小的酒館茶館,總有大悲宮的影子。

至於我嘛,就是個吃白飯的。每日除了吃就是練,練習景雲師姐留給我的鬼抄,拚命提升自己的修為。

而尋常無聊之時,對,只是無聊之時,我也會翻些上古典籍,看看逐月那個傻不拉幾的小鬼究竟給霓光捲去了哪片空間,又究竟還有沒有機會回來。

喜鵲總說我皺着眉頭會生皺紋的,然而大約是虯龍的壽元太長了,我無論怎麼皺着眉,依舊看上去不過雙十年華。

說起來,這麼長的壽元,應當是很多人求而不得之物吧,偏生於我,卻是孤孤單單漫長而又凄冷的一輩子。

期間我也去過很多地方,輾轉過不同的城鎮,卻再也沒有聽說過有關於霓光的消息。

就好像這上古霓光偏偏喜歡跟我玩躲貓貓,無論我怎麼測算,怎麼踩着那霓光生成時所謂的天時地利人和,都再也看不見絲毫霓光的影子。

……

“你今日的鬼抄修習到何種程度了?”林娉婷自從接管了大悲宮的事務,便總是能找着機會詢問我的練功情況。

我撐着下巴仰着腦袋:“還是老樣子,除了能化粉末的煞鬼、能行鬼道的神通鬼、能幻化各種人面的狐鬼、能幻水泡罩面的水鬼、能託夢的墓鬼,以及能穿牆且能傳播的疫鬼之外,其餘並無所獲。”

林娉婷扯了扯嘴角,似乎早已預料到我會如此所說:“……這九十多年過去,你好像除了前五十年修習完這些,就再無所獲了嘛?”

我朝她扁扁嘴,很是無辜聳肩:“大約是我修習能力太差吧,這鬼抄學起來真是太難,就連這幾個,我也是拼了老命呢。剩下的,我還真是研究不出來了。”

林娉婷似乎想起了這鬼抄本就除了景雲之外再無人能教我,也就沒太為難我:“……行吧,等祝言回來,你看看你這借口到底能不能被他接受。若是不行,呵呵,你懂的。”

是啊,我當然懂。

祝言自打跟林娉婷合計着要好好振興大悲宮,就整個跟換了個人似的。

從一開始對我就不算太恭敬,到現在簡直就是對我有些恨我爛泥扶不上牆了。

可我也是真的無奈,這鬼抄本就拗口難學,現在又沒人可以教我,除了自己每日念着念着參透半點之外,還真是不大好有什麼進展。

不過,不幸之中的萬幸則是,我這好歹練會了景雲慣用的煞鬼招式。這招式殺傷性極強,幾乎是沾則斃命,雖然還是鬥不過段遠等人,但好歹現在的我,也能在青渺大地上得一響噹噹的名號了。

對這些,我還是頗為得意的。

當然,我更得意的是,這幾十年來,我也不算是足不出戶,而是跟着林娉婷一同跑過不少地方,見過不少的人。即便是我腦子反應得比常人慢了些,現在也能算得上是半個老狐狸了。

雖說算不得精於算計吧,但至少也和之前的朝陽有了六分相似。

魚小妖總說我最近聰明得緊,而我卻還是知曉,我這腦子,根本就和當年叱吒風雲的朝陽比不得。

就連祝言也總看着我嘆氣:“……你若是能達到朝陽的十之,我便也就能放心修道了。”

我總是扁扁嘴向他:“可我是真不行。”

而後又總能得到他的一聲嘆息。

但喜鵲不一樣,她每每看着我的眼神,總是有那麼一絲欣慰。

待我想開口問她之時,她又總是避而不談。

當然,最終我還是從祝言那裡套到了話:“……這丫頭啊,曾經和懷楊是好友呢。”

我有些哽咽,又不知該如何面對喜鵲。

既然是好友,既然看着我佔了懷楊的身體,她又是什麼心境呢?

雖然我沒說,但祝言似乎偷偷告訴給了喜鵲,之後某天,喜鵲一如既往地為我梳頭之際,便淡然地談到了懷楊:“懷楊曾是我好友,她的心思,我最是了解。她曾用己命換了你,就是為了讓你能好好活着。所以,對我們來說,宮主你究竟是厲害還是不厲害,都對我們沒什麼打緊。我們希望的,只不過是留存那麼一點前宮主的血脈而已。”

我的心裡被她說得發顫:“那,你不會恨我嗎?”

喜鵲微笑着搖搖頭,又給我挽了一個驚鴻髻,一如我繼位那日一樣:“……不會。喜鵲只願朝陽宮主,喜樂安康。”

這句話,當是說給懷楊聽的吧。我心中有些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