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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以往每一天放學一樣,林夢西照舊還是在教室里自習到天黑,當她走出教室的時候,學校里幾乎沒有人了。林夢西獨自在安靜的走廊上走着,突然聽到有人在打電話。四周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所以即便那個人有意壓低了聲音,還是清晰地傳入了林夢西的耳朵里。

“爸,我只是想你能來,這次的競賽我好不容易才拿了獎盃,學校說了我可以直接保送到北大。”

“為什麼?我只不過是這樣的要求,我難道不是你的孩子嗎?”

“我。。。嗯。。。我知道了。”

“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些什麼,林夢西只覺得說話的人即便拚命壓抑聲音中的情感,她還是能感覺到那隱藏在平靜聲音下的微微顫抖。

這時的林夢西生性害羞,原本想不多事掉頭走。

“咣!”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在這四下無人的教學樓中顯得特別響亮。

鬼使神差般林夢西又折回了剛剛的拐角,她悄悄探出了頭,一個少年正坐在走廊的欄杆上,兩隻腳跨在欄杆外有一搭沒一搭地晃着,一個獎盃正躺在離他不遠的地上。皎潔的月光下,他半抬着頭,臉上一片晶瑩。夜風吹起他的頭髮,也將他的校服吹得鼓鼓漲漲的,那一刻,林夢西有種感覺,這個少年彷彿將乘着風飛向遠方。

這一看,林夢西差點尖叫出聲,她認識那個少年,準確地說,這個學校里幾乎沒有人認識他的。就在上午,他還意氣風發地在全校師生面前接過校長手中的獎盃。而林夢西這樣成績差的學生只有在台下羨慕嫉妒的份兒。

沒想到剛剛說話的人竟然是他。那樣意氣風發的風雲人物竟然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坐在走廊外,還一副生無可戀,隨時要掉下去的樣子。

‘他不會是要做傻事吧。’林夢西頭腦一熱,想都沒想扔下書包就沖了過去,一把抱住,奮力將他拖進走廊裡面。兩個人齊刷刷地滾在了走廊的地面上。

“你是誰?”顧容與冷不丁被人抱住滾在地上,着實嚇了一跳。

“你。。。你。。。你別做傻事。”月光下林夢西的臉藏在陰影中,看不清楚五官。

“啊,哈哈哈,我沒有,我怎麼會。”顧容與怔了怔,突然笑出聲來,笑着笑着,又像被自己嗆到一般劇烈地咳嗽起來。他邊笑邊大口地咳嗽着,眼底一片晶瑩,不知道是因為笑還是因為咳嗽。

林夢西坐在他的對面,一臉擔憂地看着他,“這樣強撐着不累嗎。想哭就哭吧。”

顧容與聽聞後停止了笑容,咳嗽也漸漸恢復了平靜,他低着頭。低聲說道:“你在說什麼?我不懂,我有什麼好哭的!”

“你沒事,那我先走了,你千萬別做傻事,別做傻事啊。”林夢西有些不好意思,別人的事她管得太多了。她站起身來,撿起被扔到一邊的書包。

“你是誰?”顧容與也站起身來,緊緊盯着林夢西低着的臉。

這種時候應該不介紹自己比較好吧,他應該也不想被人知道今晚的事,要是知道了以後碰見豈不是很尷尬,最重要的是和這種風雲人物扯上關係太引人注目了。還是默默無聞度過這一年比較適合我。

林夢西低着頭,心裡打定主意,連書包都來不及背上便落荒而逃。

“你是誰?”顧容與盯着倉促離開的背影,喃喃自語。他轉頭看着方才坐過的地方。剛剛自己在想什麼,如果不是她,自己會不會就這麼跳下去,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回憶到這裡戛然而止。在三中剩下的日子裡,林夢西和顧容與再無交集。但不知為何,即便是很多年過去了,林夢西總是清晰地記着這件事呵顧容與這個人,每當再在台下看着顧容與在演講台上領獎或是發言,她總能記起那晚上他的脆弱。那些意氣風發的背後隱藏着怎樣的秘密,其實除了自己,又有誰會知道呢。

林夢西成年後在一次閑暇無聊時,用過顧容與這個名字,跳出來的詞條有很多,其中一個新聞是集團的繼承人及即將大婚的消息。新聞里只有寥寥數語,沒有顧容與的照片,只有有用的信息也不是很多。不知道為什麼,林夢西就是很肯定這個新聞里的主角就是她記憶中的顧容與。

“不僅繼承了家業還結婚了,看來後來過得不錯嘛。”林夢西記得當時看到這個新聞時,內心還是很替他開心的。但現在細細想來,不知道他得到這一切又是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西,出來吃水果拉。”林媽媽心翼翼地打開門,裝作不在意地望了望林夢西的神情。

“讀書累了吧,還有兩年時間呢,你別這麼緊張,我前幾天看你都睡得好遲好遲,你要注意休息,明天去奶奶家玩玩。”林爸爸遞了塊蘋果給她。

“對啊,你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儘力了就好。”林媽媽在旁邊附和道。

林夢西心底一暖,緊緊地靠在林媽媽肩膀上。

“滴滴滴~”顧容與翻開手機,是林夢西發來的信息。

“明天不補課了,下午我在半山公園等你哦,別忘了帶你的吉他,好久沒聽你彈了。”

顧容與放下手機,不自覺地笑了笑,眼神望向靜靜地躺在角落裡的提琴,他推開眼前的作業冊,站起身來。

優美的旋律從他熟練的手指中流出,其實他根本不需要那本琴譜,十級的考試曲目早已爛熟於心。只是每一次考試的時候,他總是‘不心’地彈錯幾個節拍。

至於為什麼,也許是來自心底的吶喊,或者是他最後的不甘,又或者是因為他內心的渴望。

不過這一次,這一次,這場久久不能結束的十級考試是應該結束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