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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大昭朝的總兵,雖然都叫做總兵,但其實地位上的差別還是很大的。而這差別,主要還不是看戰功,而是看手裡面有多少兵。若是朝廷運行正常,一般來說,戰功越多的將領,能得到的賞賜自然越多,他所統帥的軍隊也自然越多。但是在如今的大昭朝,情況卻完全不一樣。因為財政困難,大昭朝的軍餉都經常拖欠,至於賞賜,除了官爵名號之外,實打實的銀子也越來越少,很多時候,這些本來就少了的賞賜還都兌現不了。到了如今,將領手裡能有多少兵,首先要看的就是將領保存實力的本事,其次便是將領自己弄錢的本事。

在這兩個方面,左梁宇都堪稱“一時之選”,左梁宇出身自遼西將門,打仗的本事還是有一些的,但他更擅長的,還是及時轉進。這也是遼西將門的傳統了。當初無論是浙兵,還是秦軍,還是四川的白桿兵,到了遼西,跟着遼西的關寧軍一起去和金軍作戰,吃了敗仗的時候,總是這些客軍全軍覆沒,而遼西的關寧軍卻總能在關鍵時刻順利轉進。出身於遼西的左梁宇自然也精通這門絕技,和流寇作戰,有便宜的時候,他總是上的最快,有危險的時候,他總是離得最遠。所以這些年來,左梁宇雖然也打了不少的敗仗,但是受到的損失卻並不大,相比其他的一些總兵,比如賀大龍,比如胡大為等人,他手上的兵力自然便要更雄厚一些。

除此之外,論到弄錢,左梁宇也是一把好手。他弄錢的手段頗多,首先是殺良冒功,用當地老百姓的人頭,換朝廷的賞賜。當然,隨着朝廷越來越沒錢,左梁宇這一招能弄來的錢也越來越少了。不過他還有第二招,便是縱兵劫掠。民間有言:“賊過如梳,兵過如篦”,用在左梁宇身上確是最合適不過了。當然,我大昭的軍頭們,基本上也都會這一招,因為不會這一招的,早就因為沒錢養軍隊,死在軍隊嘩變,或者是和“流寇”作戰的戰場上了。不過劫掠卻也是大學問,劫掠的時候,能迅速判斷什麼樣的能搶什麼樣的不能搶;知道先到哪裡搶再到哪裡搶效率最高;知道值錢的東西都藏在哪裡,能高效率地把它們找出來。這都是本事。左梁宇在這方面的本事,便是張炳忠,也是佩服的。按張炳忠的說法,就是:“左梁宇去過的地方,就沒有再去的必要了。你就是到那裡去挖老鼠洞,都挖不出東西了。”

如今左梁宇一開口,熊山火便知道,這事情不好辦了。左梁宇是出了名的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貨色,要他老老實實出兵打仗可不容易。不過,熊山火手中也不是完全沒有可以打動他的東西。於是熊山火便道:“左總兵,此次若是能夠建功,依據消滅張賊,本官願意保舉左總兵為‘平賊將軍’。”

左梁宇聽了,眼光一閃,便道:“剿滅賊寇乃是末將的本職,雖然軍中有些困難,但是末將絕不會拖了總督大人的後腿。”

“平賊將軍”表面上看起來只是一個封號,這裡面並沒有更多的銀子。但是總兵加上“某某將軍”的封號之後,地位便高於一般總兵了,而且,他的部將,便也可以加總兵銜了。這也就意味着,他手中的編製擴大了。依照大昭朝的規矩,一個總兵,能夠帶的兵的數量是相當有限的。但若是有了封號,便相當於有了更多編製,可以掌握更多的軍隊,在這亂世中,更多的軍隊,便是安身立命的本錢。

見到左梁宇同意了,熊山火也是頗為高興。熊山火知道,雖然從官職上來說,自己要比左梁宇高很多,但是論處境,自己比左梁宇可就危險多了。左梁宇手中有兵,便是有錯,朝廷輕易也不敢把他怎麼樣,但是自己,當初招降張炳忠的是自己,如今張炳忠復叛,責任最大的自然是自己,朝廷拿那些軍頭辦法不多,但是砍了自己卻是非常容易的。如今,他最能依仗的也只有左梁宇了。

在熊山火的麾下,除了左梁宇之外,還有總兵王挺。不過王挺弄錢和保存實力的本事都不如左梁宇,打仗的本事也有限,在此前和流寇的戰鬥中,功勞不多,損失卻不少。後來張炳忠投降後,他得到了一些喘息的時間,多多少少的也得到了一點軍餉和賞賜,如今麾下也算有了一萬多人,不過老兵不多,其實戰鬥力相當有限。若是左梁宇不出兵,那王挺是說什麼也不敢主動去和張炳忠打的。

……

得到了左梁宇的支持,熊山火立刻便組織兩位總兵,帶着五六萬軍隊往谷城殺了過去。此時,張炳忠已經將谷城以及谷城附近的大戶搶了個精光,又裹挾了大隊的百姓,往鄖西方向去了,只將一座空空的谷城留給追兵。

左梁宇一旦行動起來,動作總是格外的快。這天上午,他的軍隊又是第一個進了谷城。一進城,左梁宇便讓人將谷城的幾座城門控制住,然後便在城中大肆搜捕“亂賊同黨”。張炳忠在退出谷城的時候走得相當的從容,不光是在縣裡大搶了一把,甚至還有餘閑弄了些石灰,在滿城的屋子上面寫滿了各種嘲笑熊山火和左梁宇的話語。

“大帥,張賊走得從容,搶得很是乾淨,便是兒郎們再搜了一遍,也沒找出多少東西來。”左梁宇全身披掛,手執馬鞭,走在谷城的街道上,一個部將正在向他彙報情況。

“媽的巴子,這張炳忠長進了不少呀。以前他幹活總是太糙,總能剩下不少東西,這次他居然弄得這麼乾淨?”左梁宇罵道,同時他抬起頭來,看到前面屋子的牆上用白石灰寫着長長的一行字。左梁宇不太識字,但是前面那行字中,開頭的那三個字他卻正好都認識,因為那三個字就是他的名字“左梁宇”,只是後面的那些字,左梁宇便都一個都不認得了。他便向那個部將問道:“羅岱,那上面寫這些啥呢?”

羅岱摸着頭盔道:“大帥,我不認得。”

“啥?老子不認得,你也不認得?”左梁宇大笑了起來,“狗日的……柳先生,柳先生……”

一個四十多歲的精瘦男子走上前來抱拳道:“大帥。”這人叫柳敬亭,原本是個說書的藝人,說書說的極好,左梁宇尤其喜歡聽他說水滸,便將他請到自己的幕中,當了一個師爺。

“柳先生,你幫我看看,張炳忠這孫子在這牆上寫了些啥?”左梁宇指着那行字問道。

柳敬亭其實早就看到那行字了,便道:“無非是張炳忠那賊在辱罵大帥。”

“老子知道張炳忠嘴裡沒好話。不過他到底說的啥?”左梁宇又問道。

“大帥,張賊寫的是:‘左總兵,這谷城老子已經細細的掃過了,你要是還能從谷城找得出一吊錢來,老子就跟你個孫子姓!’”

“他媽的!張炳忠真他媽不是個東西!老子怎麼會有這麼不孝的孫子!”左梁宇反倒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了一會兒,左梁宇又道:“羅岱,你們在城裡也搜了一會兒了,搜到一吊錢沒有?”

羅岱聽了,也笑道:“大帥,張炳忠是長進了不少,留下的東西比以前少多了。不過也不至於一吊錢都沒有。屬下稍微搜索了一下,已經找到一處埋着的銀子,大概有四五十兩的樣子。只是比以往還是少多了。”

“媽的!就你手快!”左梁宇用馬鞭在羅岱的頭盔上輕輕的敲了一下,笑罵道,“這下好了,狗日的張炳忠,不,是左炳忠就變成老子的孫子了。狗日的才學了多點本事,就來……那個什麼弄斧來着?”

“大帥,是班門弄斧。”柳敬亭補充道。

“對,就是班門弄斧!哈哈……”但緊接着,左梁宇又滿臉憂色地道,“哎呀,壞了,壞了!左炳忠這孫子,真不是東西!他如今是我孫子,他又造反。這造反是要誅九族的呀,這不是要坑他爺爺嗎?老子卻該怎麼辦呀!”

說道這裡,左梁宇也撐不住大笑了起來。

周圍的人也一起笑了起來,只有柳敬亭卻一本正經地道:“大帥勿憂,只要明日大帥帶兵趕上去,大義滅親,斬了左炳忠這逆孫。朝廷看大帥大義滅親,一定不會再追究的。”

“哈哈哈哈……”左梁宇用手指着柳敬亭,大笑道,“老柳,還是你說得對,大義滅親……大義滅親……”

眾人正在大笑,卻見前面跑來了一個探馬。

左梁宇便止住笑,問那個探馬道:“出了什麼事情?”

那個探馬立刻半跪下來回答道:“稟告大帥,那張炳忠在縣衙中貼了一份告示和一份賬單。”

“蛤?張炳忠這孫子又在搞什麼名堂?我們都過去看看。”左梁宇道。

一行人便沿着大街往前走去,走了大概四百多步,便到了縣衙。這谷城的縣衙照例也是破敗得不成樣子。縣衙前面的的照壁上貼着兩張告示,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文字,第二張告示最後又用硃筆寫了一行大字在那裡。那硃筆的大字色澤鮮紅,便如同鮮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