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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上,崇德皇帝都沒有睡好。他在床上翻來覆去,腦袋裡各種念頭此起彼伏,一刻不休。一會兒,他想楊肥辜負了他的期望,他主持的四面張網耗盡了國力,卻一無所獲,真是罪不容誅;一會兒又想,如今朝廷處處被動,他的手中卻完全沒有可用的人,若是處置了楊肥,身邊就更是沒有能用的人了;一會兒又想,楊肥也許還能有些辦法呢;一會兒又想,遼東如今的局勢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朝廷已經將九邊的軍隊幾乎調了個空,交給洪演去給錦州解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解錦州之圍……就這樣一直到了天亮。

天亮之後,崇德皇帝起了床,心神不定的想,今日楊肥的奏章該上來了吧?

就這樣坐立不安的用過了早膳,一直心神不定的等到下午,卻一直沒有消息。這樣一直到天快黑的時候,才看到曹化淳頭上打着個補丁,戰戰兢兢地趕了過來。

“怎樣,有楊肥的奏章?”崇德皇帝問道。

曹化淳沒有回答,先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道:“皇上,楊總督……”

“怎麼?”崇德皇帝吃了一驚,心想:“難道還能有更壞的事情?”

“楊總督重病去世了,如今有遺章在此。”曹化淳一邊說,一邊將一張奏章遞了上去。

“楊總督病死了?什麼病?”崇德皇帝吃了一驚,忙問道。

“說是在入川的時候,楊總督就已經病了,後來在川中追擊敵軍,這病一直也沒好。後來張炳忠又潛越湖廣,楊總督下令讓左總兵梁宇和賀總兵大龍攔截,兩位總兵九檄不到,張炳忠便潛入湖廣。楊總督知道後,立刻帶着行轅往回趕,日夜兼程,又受了風寒。到了荊州,知道張炳忠襲取了襄陽,襄王蒙難,便一病不起……”

崇德皇帝聽了,也不說話,只是翻開這遺表來,細細的看了一遍,嘆了口氣道:“真是該死!”

曹化淳不知道崇德皇帝說的“該死”到底指的是楊肥呢,還是左梁宇和賀大龍,因此也不敢接口。

崇德皇帝又道:“左梁宇和賀大龍就沒有上表嗎?”

曹化淳道:“有的,有的,兩位總兵都有上表請罪。”一邊說,他一邊將另外的兩份奏章遞上來。

崇德皇帝將兩份奏章接過來,放在桌上。然後展開其中的一份,細細的看了起來。

這份奏章乃是左梁宇上的,奏章上大罵楊肥胡亂指揮,以至於屢次錯失良機,讓官軍屢戰無功。還讓張炳忠逃出重圍,害了襄王,實在是罪大惡極。而賀大龍的奏章中也指責楊肥胡亂指揮,害了襄王。

崇德皇帝看了,冷笑一聲,將兩份奏章拋在一邊。又看了看跪着的曹化淳道:“又不是你犯的錯,還跪着幹什麼?起來吧。”

曹化淳便站了起來,站在一邊候着。

“曹伴伴,你說楊總督和二位總兵誰在說真話?”崇德皇帝問道。

“奴婢不知道。”曹化淳道,“不過奴婢想,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楊總督臨死的時候上表,應該不會說假話。”

崇德皇帝搖了搖頭道:“你的看法應該不錯,但是你的理由卻不對。要是左梁宇和賀大龍的說法是對的,那楊肥要麼就是個昏聵的糊塗蛋,要麼就是有意要放過賊人。楊肥絕不是一個昏聵的糊塗蛋。雖然朝中很多人都因為襄陽的事情歸罪於他,一大堆人上表dànhé他,但即使是這些人,也沒有誰認為楊肥是個昏聵的蠢蛋的。至於說故意放過賊軍,楊肥又不是武官,養寇自重他能得到什麼好處?所以,他們兩個的這份奏章,顯然是想要將失陷親藩的責任都推給已經死了的楊肥。看來楊肥說他們兩個跋扈,不聽調遣,應該是真的。”

曹化淳聽了,便稱讚道:“皇上聖明。奴婢看他們相互攻訐,也分不出個誰真誰假。但是聽皇上一說,這事情一下子就明白了,皇上對於局勢真可以說是洞若觀火。”

“聖明?”崇德皇帝苦笑着搖了搖頭,“真要是真的聖明,天下又怎麼會是如今的樣子?不過楊肥作為督臣,不能協調手下的將領,導致賊rénliú竄,親王被害,罪行也是不小。念在他已經死了,便不要追究了。左梁宇和賀大龍……”

說打這裡,崇德皇帝的聲音變得陰冷了起來。

“左梁宇和賀大龍深負聖恩,養寇自重,致使藩王蒙難,罪在不赦。”曹化淳大聲道,“奴婢願意親率緹騎,將他們捉拿歸案,嚴加懲處,以儆效尤!”

崇德皇帝瞪了他一眼道:“你胡說什麼?!你沒看到楊總督的遺表上怎麼說的嗎?這兩人並無多少忠心,手中又有大軍,豈是你帶着幾個緹騎便能捉拿得了的?若是逼得急了,這兩個傢伙zàofǎn了,豈不是更壞了事?”

“那要不下旨意斥責他們,貶他們的官,讓他們戴罪立功?”曹化淳又問道。

崇德皇帝想了想道:“暫時也只能如此了。只希望洪演那邊能儘快擊退建胬,否則,朕這裡都沒有什麼可用的兵了。”

“皇爺,讓誰接替楊總督呢?”曹化淳又問道。

“內閣和司禮監有什麼人選沒有?”崇德皇帝問道。

“內閣和司禮監還在商議。”曹化淳道,“也有人說最好能重新啟用孫白孤和傅元憲。”

“哼,楊肥病的快死了的時候,說的胡話,也有人信?況且這些人平時怕都是上書dànhé楊肥的吧?如今都拿他臨死的時候的胡話來說事情?他們安的什麼心?”崇德皇帝道。

對於楊肥的遺表中的推薦,崇德皇帝是很有些不以為然的。崇德皇帝覺楊肥那完全是病糊塗了。不過,若是讓劉啟東來評價的話,他一定會認為崇德皇帝此時的表現就是典型的諱疾忌醫,不肯老老實實的承認錯誤,而企圖用堅持錯誤的方式來保住自己的面子。

說道“安的什麼心”的時候,崇德皇帝突然又冒出一個想法:“楊肥臨死的時候,突然來這麼個舉薦,他真的是病糊塗了?還是說,他預計到這些人會追究他,要治他的罪,甚至要戮他的屍,所以他來上這一手?這樣一來,那些人要反對他,就會牽連着反對到孫白孤和傅元憲,於是投鼠忌器……楊肥也不是一個一心為國的純臣呀!”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崇德皇帝便立刻覺得楊肥着實令人厭惡,自然也就更不願意遵從他的想法了。

崇德皇帝見曹化淳站在一邊不說話,便又問道:“除了孫白孤和傅元憲,還有沒有其他的人選?”

“還有幾個人選。”曹化淳又將一個冊子遞給崇德皇帝。崇德皇帝接過來看了看,心裡卻都不太滿意,於是他便道:“再議議吧!只是要快一點,開封那邊還被圍着呢。這一段時間,已經死了兩位親王了,不能再有第三位了!”

……

開封城下,如今護城河已經被填平了。更多的攻城器械已經被打造好了。對開封的新的進攻又開始了。

黃自得覺得此前的進攻雖然也讓士兵們了解了一下常見的一些守城的方法有了些了解,隊形呀什麼的訓練也有些進步,但是不老老實實的打一下,不真的見點血,這樣的訓練還是不夠的。而且直到現在,大昭朝廷還是沒有派遣援兵過來,黃自得覺得,這是自己給開封城的壓力不夠大,所以在和手下商議之後,他決定,要認認真真的攻一下城。

一般來說這個時代因為火炮的存在,以前的那些諸如望樓車之類的,做得比城牆還高,推過去可以讓上面的弓箭手居高臨下的壓制城上的火力的大型器械是完全沒法用了。這些東西打造起來非常複雜,卻又容易損壞。尤其是在對手有大炮的前提下,這樣的東西,還沒有來得及靠近城牆,就會被炮彈砸個稀爛。在火炮的威脅下,任何的形態過於高大,移動速度又太慢的攻城器械都沒有用了。如今黃自得主要依靠的攻城器械有這樣的幾種。

第一便是火炮,只是黃自得手中的火炮的威力還有限,還不足以像烏爾班大炮那樣直接轟垮城牆。但是它們能有效的摧毀城牆上的女牆。若是沒有了女牆的保護,城上的弓箭手火槍手在和城下的目標對射的時候的優勢就會大大減少。同時炮彈擊中女牆的時候,女牆飛散的碎片,也會對城上的守軍造成殺傷。連續好幾天,黃自得所部都對着一段城牆不斷開炮。如今這段城牆上還剩下的女牆已經不多了,雖然守軍在那裡臨時的用碎石爛磚又堆了一些女牆,但是它的堅固程度和使用的方便性都沒法和原版的相比了。這時候,就到了使用第二種武器的時候了。

這種武器便是雲梯,在唐宋的時候,雲梯是一種大型的作戰車輛,下面有輪子,三面有防盾,上面有可以摺疊的梯子。這梯子展開來又寬又長,便於快速攀登。但是到了如今,因為火炮的存在,這樣的東西根本就靠近不了城牆,於是雲梯就變成了大家在後世的影視節目中經常能看到的幾個人抬着跑的長梯子了。只要城上的女牆被摧毀了,城下進攻一方的弓箭火槍對於城上的守軍的威脅也就大大的增加了,這時候,哪怕是這種簡陋的雲梯,都能有效的將人員送上城去了。

對開封城的第一次真正的攻擊就要開始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