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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代的人的夜生活都是非常的單調的,就算是王公貴族,無非也就是點起蠟燭來,一邊喝酒,一邊看幾個美女跳舞而已,就算檔次再提高一點,也不過就是多弄點跳舞的美女,弄個“八佾舞於庭”而已,和後世的夜生活是完全沒法比的。也正因為如此,所以這個時代的人都習慣於太陽一下山,便直接上床睡覺。便是當流寇的人,大多數時候也不例外。

黃自得自然也不例外,更何況相比其他的幾個流寇頭目,黃自得是出了名的沒什麼生活情趣,既不像張炳忠那樣喜歡做長夜之飲,也不像羅孟德那樣對人妻有特別的愛好。所以到了晚上,他在軍營里打了個轉,見軍營中值班的各種布置都到位了,並沒有什麼疏漏,便回了自己的軍帳,和尚秀英一起洗了腳,便上了床。

躺在床上,黃自得便對尚秀英道:“秀英,你看牛先生這人如何?”

“牛先生也是有本事的人。”黑暗中,便聽到尚秀英道,“只是還是比不上道長。而且,牛先生有些傲氣,容易看不起人,不像道長那樣好接近。玄逸道長是任憑誰,哪怕是個火頭軍,只要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他。哪怕是米飯要怎麼煮才更香甜這樣的事情,玄逸道長也願意和他聊。但是牛先生卻有些高傲,所以有些兄弟如今有點不太喜歡他。”

黃自得知道尚秀英說的“有些兄弟如今不太喜歡他”,主要指的就是劉傑軒,便忍不住笑道:“老劉這人平時沒事了就喜歡講些山南海北的奇談,什麼黃皮子、狐狸精、九命凶貓還有什麼千年殭屍之類的東西。說起來好玩,他自己並不太信這個,卻偏偏喜歡說這東西。呵呵,道長是個道士,沒事了和他聊這個當然沒問題,可是牛先生卻是個儒生呀!嗯,孔聖人不語怪力亂神,牛先生當然也得跟着學。老劉跑去和他聊這些玩意兒,這不就是跑和尚廟裡念《道德經》嗎?虧得牛先生還忍了小半日的。你知道,道長和我們,原本都是下九流的人物,本身沒個誰高誰低的,自然顯得平易。而牛先生,卻是當舉人的,若不是造反,咱們見了他都是要磕頭問好的。他能有如今的樣子,已經是很平易了。”

其實對於牛巨明的“高傲”,黃自得並不反感。這倒不是因為他心胸寬庫什麼的,也不是因為他能將心比心的理解牛巨明,而是因為他很清楚,牛巨明作為一個儒生的重大價值之一便是將來能吸引更多的儒生加入他的隊伍。而牛巨明也很容易順理成章的成為這些人的領袖。若是整個文官系統都跟着牛巨明,而牛巨明還能和武將系統的“兄弟們”關係緊密,那可就真不是什麼好事情。

兩人正要再說,卻聽到軍帳外面傳來走路的聲音,接着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元帥,有新的敵情!”

黃自得一驚,他聽得出這是他的侄兒黃過的聲音,便道:“過兒,你等一下,我馬上起來!”

一邊說,黃自得便一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尚秀英也起了床,從床邊摸出一套火鐮,叮叮叮地打出火來點燃了油燈。軍帳中頓時瀰漫著一片溫暖的黃光。這時候黃自得已經摸黑把衣服穿了個差不多了。尚秀英便自己將自己的衣服穿好,又整理了一下頭髮,再看黃自得,已經把衣服完全穿好了。尚秀英又過去將床褥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後朝着外面道:“過兒,你可以進來了。”

黃過便帶着黃來亨和黃自得的幾個親衛一起進到軍帳中,雙手抱拳向黃自得和尚秀英行禮道:“元帥,嬸嬸,今日來亨出去,發現了朝廷的援軍。來亨,你和元帥細細的講講。”

黃來亨便將自己看到的東西細細的講了一遍,又道:“我看到的敵軍大概有三五千人的樣子,更遠的地方也有煙塵,應該還有更多的人。他們往宋家渡那邊去了,應該是打算從那邊渡河。”

黃自得聽了便對那幾個親衛道:“你們去把劉將軍、道長還有賀將軍、黨將軍、田將軍,嗯,還有牛先生都請過來。”

不一會兒之後,這一群人便都集中在了黃自得的軍帳中。

黃自得的親衛將一張粗略的地圖鋪在桌案上,大家圍着這張地圖看着。

“聽說朝廷如今讓傅元憲當了三邊總督,這應該就是他手下的人馬。”玄逸道人道,“按我們得到傅元憲上任的時間來推斷,他的行動倒真是不慢。”

“傅元憲不是一直都很謹慎的嗎?”黃自得皺着眉頭道,“他的這個動作可不像是個謹慎的人能弄出來的。”

“如今的局面,怕是也容不得傅元憲不冒點風險了。”玄逸嘆道,“傅元憲這人很有些本事,在如今的朝廷中,也是少有的知兵的人了。若不是皇帝此前一直不肯真正的用他,現在也未見得是這樣的局面。若是可能,這一戰,咱們最好能把他留下來。”

“先不管他為什麼不謹慎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帶來了多少人馬。黃過,你加派人手去盯着沒有?”劉傑軒問道。

“劉將軍,我又派了幾十個騎兵在劉家渡那邊,盯着對面的情況,隨時回來彙報。”黃過回答道。

“劉家渡那邊有多少船隻?”黃自得問道。

劉家渡那邊的官軍一直是黃自得集團重點關注的目標,所以劉家渡那邊官軍有多少船隻,黃自得這邊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

“大概有大大小小的一百多條船,一次大概能將一千多人送上岸。如果動作夠快,一天之內,便可以送近萬人上岸。”黃過回答道。

“元帥,我們可以等敵軍半渡而擊。”牛巨明道。

黃自得卻並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倒是劉傑軒開口道:“不可能的,劉家渡那邊過來都是平地,無遮無攔,藏不了大軍。大軍若是擺在河邊,敵軍傻了才會過來。若是擺得遠一些,敵軍過河,首先過來的肯定是斥候偵騎,斥候偵騎如果不把前面大片地區看清楚,敵軍主力是不會過河的。這些偵騎一過來,在這一帶,大軍照樣藏不住。半渡而擊,這種事情,能做到當然好,只是人家又不是傻子。哪有那麼多的半渡給你來擊的。況且,我們這一戰,要的是能把朝廷的援軍,乃至三邊總督傅元憲都留下來。若是真的半渡而擊了,如何能消滅朝廷全軍,留下傅元憲?”

牛巨明聽了,頓時愣住了,他在科舉之餘,也讀過各種兵書,平時沒事的時候,他也喜歡幻想自己如何統帥大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立下不世之功的情景。然而,在他人生中第一次真的有機會參與軍事謀劃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提出的策略完全沒有得到執行的可能。

黃自得看了劉傑軒一眼道:“老劉,你覺得咱們怎麼應對?”

劉傑軒看了黃自得一眼道:“大哥,咱們一貫不都是你說怎麼打,咱們就怎麼打嗎?前些時道長也分析過了,如今朝廷能動用的兵力並沒有多少。便是真的都調來了,咱們也不怕不是?那還想那些事情幹啥?再說了,這些時候無事,大哥你和道長已經制定了一大堆的應變計劃。如今這情況又沒有出乎我們的預料,按着我們的計劃辦不就行了?”

黃自得點點頭,然後對牛巨明道:“先生剛到軍中,有些事情還不是很清楚。我軍這一戰,主要的目的便是殲滅朝廷剩下的還能調動的軍隊。這一戰追求的是全殲敵軍,而不是擊退他們。”

然後黃自得便用馬鞭點着地圖對黃過道:“過兒,你立刻帶着五百騎兵,往劉家渡方向去,監視敵軍動向,並且在沿途留下給後續部隊指路的。剩下的人在官軍過河的時候儘可能的騷擾他們……不過也別把自己陷進去了。”

“得令。”黃過大聲道。說完便接了令,轉身便出去了。

黃自得繼續道:“黨兄弟,我給你五千人,明日四更起身,在天亮的時候趕到唐庄和雁鳴之間的那片林地,在那裡埋伏起來。等前面打起來,你便殺出來切斷他們的退路。”

“得令!”黨守義也大聲道。

“田兄弟,”黃自得又道,“我也給你五千人,再加上五百騎兵,你明日五更動身,往萬家嶺埋伏,等敵人潰軍從那裡經過,你便殺出來,不要讓那些當大官的從你的手裡跑了。尤其是剛才道長提到的傅元憲,千萬不要讓他從你這裡跑了!”

田秀成聽了,哈哈大笑道:“元帥,就怕那個傅元憲不往這邊走,只要他從我們這邊走,就絕不會有大魚從我這裡跑掉!”

黃自得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臉去,對尚一功、尚秀英以及牛巨明道:“一功兄弟,秀英,還有牛先生。明日我留下一萬人給你們,你們便坐鎮老營,盯着開封的守軍。”

尚一功和尚秀英便一起回答道:“明白!”

黃自得點點頭又道:“明日五更,我和道長,還有老劉,帶着兩萬步兵,一千騎兵到曹家寨等着他們,就在那裡,一舉打垮他們!”

大家便一起轟然應了一聲,然後各自回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