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這天，天氣很悶熱。雖然剛下了一場大雨，但絲毫沒有帶來涼爽，反而增加了潮濕感。高三的學生全都擠在學校的禮堂里參加開學典禮，嘈嘈雜雜，更讓人覺得燥熱。就好像上千隻鴨子突然被趕上蒸籠，撲騰撲騰地叫嚷着，想要逃離一樣。

學校為了鼓舞士氣，特意請來了上一屆兩位考入高等學府的師哥師姐，來給高三學子作動員。兩人在台上侃侃而談，但是談話內容似乎不太像經驗傳授，而是偏重於成果炫耀，學生們就在下面竊竊私語。

黃平達一個假期沒有見凌夏，今天剛一見面，就問：“怎麼樣，你有沒有什麼關於楚煬的新消息告訴我？”

凌夏並沒打算告訴他，那天和楚煬偶遇的事情，只是搖搖頭：“沒有。”

“唉，你喜歡人家，怎麼喜歡地這麼消極被動？”黃平達一臉的鄙夷，“這次期末考，楚煬一躍成為了年級第三，比我高出了足足五個名次。聽說一會兒，他還要代表高三學生進行演講呢。讓你幫我多打聽着，也好做到知己知彼，怎麼就……”

他後面又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但凌夏壓根沒聽進去。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一句“楚煬要進行演講”上面了。

等到黃平達終於說完了，問：“所以，我說了這麼多，你曉得了吧？”

凌夏點點頭：“曉得了，楚煬一會兒就要上台進行講話了。”

黃平達一瞬間的表情，好像活吞了一隻蒼蠅。他翻了翻白眼，終於不再多說。

好不容易挨到那兩位師哥師姐進行完了大段的演說，年級主任如同報幕員一樣，提示所有人即將進入下一環節：“非常感謝兩位同學回到母校，無私地為我們分享自己的高考心得。下面，請高三七班楚煬同學代表全體高三學生髮言，大家歡迎！”

年級主任話音未落，台下突然就響起了雷鳴一般的掌聲。主任自己也沒料到，剛才還蔫蔫的學生，突然如同打了雞血一樣，着實把他嚇了一跳。主任怔怔地杵在了台上，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直到楚煬走上去，朝他微微鞠躬，主任才稍稍清醒了一點。

楚煬接過主任手中的話筒，禮貌地說：“謝謝主任。”

“哦、哦，好，好的……”主任緩過神，拍了拍楚煬的肩膀，由衷地說了句，“嗯，好樣的！”

主任走下台後，楚煬面對所有人，鞠躬，起身，動作流利乾脆。因為今天開學，按照慣例所有人都穿校服。分明是一模一樣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就格外合體好看。楚煬的頭髮比上次見面的時候稍稍長了一些，劉海低垂，蓋住部分額頭，顯得線條柔和了幾分。在歷經酷暑炎夏的摧殘之後，他還是很白皙。凌夏暗自納悶，他經常去打球，怎麼絲毫沒被晒黑？此時此刻，在悶熱的環境里，楚煬仍然清清爽爽，清新地好像冰鎮過的雪碧。

楚煬轉到演講台後面，拿着話筒，朝着台下微微一笑。他像是有魔力一樣，瞬間帶來一絲清風，使每個人都覺得清涼了很多。剛才還躁動不安的一眾學生，立刻就安靜了下來。凌夏發現周圍的人幾乎都放下了手機，停止了交頭接耳，目光整齊一致地看向台上。

楚煬清了清嗓子：“各位同學，大家好，我是高三七班的楚煬。非常感謝學校給我這次機會，讓我站在這裡發表今天的演講。也很感謝各位，能夠認真聆聽……”

他的聲音乾淨又富有磁性，通過麥克風的擴音，飄散在整個禮堂之中。楚煬的演講內容簡潔，不落俗套。他並不鼓吹自己學習有多麼刻苦努力，也沒有渲染高三生活將是多麼辛苦漫長。楚煬只是在平淡地敘說，但讓人無比信服，覺得充滿了力量。

演講結束，禮堂中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特別是女生，一個個眼睛發亮，都卯足了勁兒地在鼓掌。直到楚煬鞠躬，下台，重新回到台下落座，掌聲仍然在持續。

凌夏聽到鄰班兩個女生的對話。其中一個說：“哇，楚煬怎麼這麼優秀？本來覺得高三很可怕，但是今天他演講完之後，我突然變得很期待了！”

“是呀是呀！”另一個女生拚命點頭附和，“一想到楚煬也和我們一樣，為了高考努力，就覺得再辛苦都值了。畢竟，我也跟他一起努力過了！”

黃平達就坐在凌夏旁邊，顯然他也聽到了兩個女生的對話。不知道為什麼，他聽完後瞥了凌夏一眼，眼神若有所思。

回到班級之後，凌夏路過何曉薇身邊。短暫的目光相接，何曉薇立刻眼神躲閃，低頭裝作整理書桌。凌夏沒有和她多說什麼，只是想到前幾天和徐閔程的通話。最終，還是她打電話告訴了徐閔程那天發生的事。凌夏本以為他聽後會憤怒，會生氣。沒想到，徐閔程特別平靜。

他問：“那個男生怎麼樣，對她好嗎？”

“看起來還不錯。”凌夏如實回答，“反正在我和嚴冬出現之前，他們兩個人看起來挺恩恩愛愛的。那個男生很照顧她，畢竟何曉薇屬於能激起男生保護欲的女生。”

徐閔程沉默了三秒，又說：“那就好。只要對她不錯，我沒什麼好計較的了。”

凌夏沒想到徐閔程竟然這麼大度：“你……你都不生氣的嗎？”

“其實，這是早晚的事。”徐閔程的聲音聽起來挺平淡的，讓人猜不透他現在是不是真的能做到這麼洒脫，“從我被開除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做好這個心理準備了。畢竟，從那天起，我跟曉薇就算是踏上了兩條完全不同的路。我還要出國，會離她越來越遠。本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就不長，經歷的事情也不多，感情基礎就那麼一點。我不可能指望她一直等着我，這不現實。”

既然徐閔程能這麼想，凌夏也算安心了一些。再多說些安慰的話，反倒顯得刻意。末了，她只是叮囑：“那你照顧好自己，有空常聯繫。”

之後，凌夏把通話的內容原原本本告訴了嚴冬。嚴冬聽完，只說了一句話：“老徐真是骨骼清奇，腦迴路異於常人。連這種事都能忍，夠豁達，夠有胸襟！”

凌夏姑且把這些評語當做是嚴冬對徐閔程的稱讚，此事就此揭過。

所以，徐閔程都這麼豁達地既往不咎，她又何必跟何曉薇過不去呢？於是凌夏同樣裝作沒有看到她，輕飄飄地去往自己的座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