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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熬到了午休,顧遙隨意啃了半個饅頭,便叫張勝帶她去找兔子。張勝坦言自己一個抓不住,另找了一名老兵,一位腿腳快的少年去打兔。

老兵見顧遙走得很不專心,總是東瞅瞅西看看的,便問:“姑娘在找啥?”

“蘑菇、木耳。”

她的話音剛落,三道悶笑傳來,張勝笑過後,與她解釋:“那些是夏天雨後才有的。這會兒樹都幹了,哪來的蘑菇?”

這麼簡單的常識都不知道,顧遙“老”臉一紅,頓如踩蓮花,走得異常專註。

那窩兔子一併六隻,兩大四小,顧遙一見便喜,回身央張勝將它們“毫髮無傷”的抓回來,好帶回去養着。

打兔子不難,活捉不易。張勝幾個抓了半個時辰,誤傷了公兔的腿,方將六隻兔子悉數抓住。

待歸去時,營地只剩小將許三。

許三臉上掛着藏不住的雀躍,他說:“李良探到二三十頭野豬群,將軍他們正溜着,叫俺下山找些豬簍子,順道先送姑娘下山。”

二三十頭豬被宰的場面太兇殘,顧遙抱着幼兔,跟着幾人下山去也。

蔡林子三十八戶人家皆蔡姓,由族長管理。三十八戶小院堆集,村郭外繞,整個村落將軍府差不多大。許三以二石麥子,賃了他們三十隻豬簍,外加收留顧遙兩個時辰。

許三想帶走張勝,顧遙不同意。一行四人,她只認識張勝一個,哪肯他離開?許三好歹是個總旗,若是別個說“不”,他能一巴掌呼去。可他眼前的小豆丁,卻是僉事的孫女,許三忍了,指着張勝道:“你自己說。”

張勝想着顧遙對弟弟的好,選了丟下上司,留下陪顧遙,叫許三好一頓罵。

蔡老漢的小閨女今年十四歲,花一樣的年紀,看着清秀、卻又別樣陽剛的張勝,笑得極甜。

張勝回之以溫暖的笑,少女羞紅了臉,一轉身,跑回房。

約莫一刻後,蔡二妮羞夠了,便出門領着顧遙在院里玩。張勝見顧遙有人陪,挽了衣袖,梯子都不用,踩着牆輕飄飄地登上房頂,與蔡大郎一併修房頂。

這下,張勝不僅得了小姑娘的青眼,還進了蔡婆子的老眼。

蔡婆子問顧遙:“還有旁的姐妹不?”

“有啊,我行五,上頭有四個姐姐。”

蔡婆子來了勁,才要問,被蔡老漢一把拎走,只聽蔡老漢訓道:“蠢婆娘!張口兩石糧食,還能進靈山打獵的人家,用得着換親嗎?”

顧遙琢磨何謂換親時,蔡二妮道:“你們家很有錢嗎?”

雖然祖父很摳,但顧家不窮是真的,至少比蔡林子的人都有錢,顧遙頷首。

蔡二妮又問:“多有錢?”

“我家鳳城的宅子,同你們村一般大。”

想了片刻,顧遙舉了個極能證明財富的例子,果見蔡二妮驚住了。

少女心道,得多有錢,才能在鳳城有那麼大的宅子?然,少女驚訝過後,狐疑地看了看顧遙身上灰麻舊衣,因道:“小孩子說謊會被大蟲叼走的!那麼有錢,你的衣服怎還沒俺的好看?”

對此,顧遙唯有呵呵。顧老爺子怕她弄壞絹衣,以“財不外露”為由,叫她套舊麻衣。顧遙斷不會為了證明自己有錢,掀開衣裳給人瞧,是以,唯有呵呵。

蔡老漢活泥,添草;蔡大郎力氣大,一桶一桶地拽;張勝身輕如燕,泥抹用得極好,不大會兒,三人就將屋頂修好。

張勝正要跳下房頂,遠遠望見一隊人馬極速駛來,仔細一瞧,似是蒙人裝扮,忙喚蔡老漢登牆來看。

蔡老漢看罷滑下屋頂,招呼兒子:“有人入侵。”

蔡大郎熟練得從牆角扒拉出一個破鑼,敲響;蔡老漢下來,吩咐渾家閨女進地窖,自己準備砍刀。

不大會兒,整個村子都響起了破鑼聲。

顧遙問張勝:“怎麼了?”

張勝臉沉似墨,不答,拜託蔡二妮照料顧遙後,抽出軍刀,隨蔡大出了院門。

耳聽外面的刀劍聲,漆黑不見指、還不能出聲的地窖里,顧遙心跳如雷。時間似乎停住,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顧遙聽見一陣腳步聲,蔡二妮立即緊緊捂住她的嘴。

然,外頭的人本就是衝著地窖來的。

下一刻,顧遙幾人得見光明,還瞧見了一臉鬍子的蒙人。那人將顧遙幾人驅趕上來後,掃了空空如也的地窖,一臉失望地同伴嘰里咕嚕一陣,最後視線落到了三人身上。

一老一小,一芳華,那人拎着蔡二妮進內室。蔡婆子猜到他要做什麼,整個兒撲上去。那人頭也不回,側身一踢,蔡婆子撞到牆上,暈了過去。

耳聞蔡二妮的哭喊聲,顧遙的指甲扣進肉里。

“等一等!”

沒忍住,顧遙開口,以金陵正官話問那人:“會說漢語嗎?”

那人回頭,以生硬的漢語,回道:“聽懂,會幾句。”

顧遙便道:“你們搶村子,當為冬糧。你們放過村子裡的人,我叫我祖父給你們一百石糧食!顧家書香門第,最重是重諾。”

那人扯了個賤笑,道了倆字,雖不清楚,顧遙卻知他說了“天真”二字。不管他說什麼,有效就好。看,那人已丟下蔡二妮,來抓自己了。

顧遙一邊跑,一邊沖蔡二妮道:“快跑!”

她跑得不慢,那人跑得更快,不過數息,顧遙就被抓住。那人一手拎她,一手扯下晾衣的繩子,飛速將顧遙綁在樹上。蔡二妮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匆忙往門口跑去,只跑了十步距離,又被抓了回來。

須臾,耳畔蔡二妮凄慘的叫喊聲,顧遙閉上眼睛,眼角才溢出熱淚,瞬間冷凝。耳聞腳步聲,顧遙抬眼見到張勝。張勝露一抹笑,卻在聽見室內動靜後色變,改了行進路線,闖進屋子。

見蔡二妮已遭凌辱,張勝紅着眼砍向蒙人拚命。

蒙人尚未得趣,又叫他刺了一刀,頓時怒了,食指拇指一碰嘴,響亮的哨聲響起,蔡家小院又來兩人。雙拳難敵六手,一刀不及三刀,張勝承受的是慢動作的凌遲。不大會兒,張勝身上的麻色深衣,經血的渲染,已成墨色。

顧遙苦苦哀求:“張大哥,求你,你走吧!”

這時,失血過多的張勝,一個踉蹌,凌辱蔡二妮那人趁機砍下他的右臂。

失右臂,便是失武器,張勝顧不得疼,忙用左手去抓刀,卻直接暈倒在地,成了待宰的羔羊。彎刀落下,落到了張勝耳畔,顧遙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