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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爺子是阮家莊有名的種田好手,可惜,老人家前年冬月就過世了。去年,因宋大郎要進學,宋家的三十畝田,是宋二郎一個人折騰出來的。待到秋收,一算產量,竟比老爺子在在時少了整整一倍。即使聖上免了宛平的租子,但依舊不夠宋家開銷。

宋婆子見孫女多,就想賣一兩個。她才放出風聲,人牙子便登門,給了二十兩的高價,單買宋海棠一個。

海棠娘從小就是沒大運的,非常死板,一聽這價,便起了疑心,問了好些人,才知道閨女要被賣進不幹凈的地方,拿刀逼宋婆子把人要回來。

刀刃對的是她自己。

宋婆子不應,海棠娘真箇兒抹了脖子。與此同時,原主知道了自己要被賣進臟地方,在人牙子那裡撞了牆,現代的宋海棠得已重生。

海棠娘都抹脖子了,秋菊一路哭到里長家,直嚷着奶奶賣了姐姐,還逼死了她娘,求里救救他們。

秋菊這一鬧騰,宋婆子只得趁人牙子沒走遠,將孫女要了回來。她損失了二十兩銀子,還得拿錢替海棠娘買葯,破了大財。惱怒之後,直接便斷了二房的口糧。

也不是斷,就是逼着二房每天交夠四十個錢,才有飯吃。

宋二郎若是能找到活兒,四十個錢倒不是事。可他三天里,只有一天能有個四十個錢的大活兒,下剩的便要海棠娘帶着閨女做綉活貼補。

宋海棠雖會織毛衣打毛衣,但不會針線。為了活下去,她帶着秋菊兩個進山砍柴。一大捆柴很重,她挑不動,就用圓木糟了簡單的滑輪,雖然用起來很費勁,但總比挑不動的強。

每天能賣兩小擔,她只說賣一擔。兩文錢,一文拿來買個饅頭,與秋菊姐妹倆分了吃;另一文攢着,存創業本錢。結果,才攢到二十二文,她爹在城裡做工時傷了腿。

見奶奶面露厭惡,她當即挖出私房,塞給那大夫,哀求那大夫:“求大夫幫忙說嚴重一些。要不,我奶還整日叫我爹幹活,也不看我爹都累成啥樣了啊!要不是因為累,我爹能受傷嗎?”

大夫看她可憐,沒要拿些錢,照舊幫她說了話。

大夫說得很技巧,他說:“若不好好養着,這腿得廢。”

便宜祖母忽略了條件,只聽進了最後四個字,不顧外面的天寒地凍,將他們一家五口分了出來。

一大家人,哪家都不收留他們。里正看不下去,給了塊空地,叫他們趕緊蓋間茅草房對付一冬。可宋婆子根本沒給他們家分錢,茅草房都蓋不起來。

無寸草遮身時,是何家好心,幫宋家整的茅草房、壘的土炕。

越往冬里,柴越值錢,宋海棠就越開心。為了多砍一擔,她天一亮就出門。秋菊這個小丫頭,不管宋海棠起多早,她都會陪着,還說:“我幫不上忙,只能陪着二姐了。”

話雖如此,她多少能幫襯一把,倆人一天能弄三小擔,掙九個大錢。

那陣子柿子便宜,一文錢能買四個,十文錢能買五十個。她存了一個月的錢,買了一點子糖,一地窖的柿子,天天做柿餅。

第一批做好時,年已過完了,柿餅沒人買了。若賣,價格賊低。宋海棠一咬牙,把柿餅全存了。

且過完了年,綉活也少了,她娘和大姐倆人的收入,不夠支撐全家的肚皮。秋菊餓得前胸貼後背,都沒說過一句“咱們賣柿子吧”,或是“去找奶奶吧”。

沒有,什麼都沒有,一家人就是這麼硬抗過來的。

遇到顧姑娘,她們的堅持,總算有了回報,家裡日子這才好了起來。過去一年雖然很辛苦,但是收穫很多,比如秋菊,這一年再沒捱過餓。

現在,躺在炕上半年,開了兩畝毫無收成荒田的便宜爹,要拿她賺回來的錢,送給便宜祖母,還張口一吊錢,宋海棠真得非常憤怒。

花了好大力氣,宋海棠平復了好久情緒後,依舊連聲爹都沒叫,面無表情地說:“我才拎回來的錢,想着明年省一點用,留兩弔帶娘進城看大夫,盼着娘給我們生個弟弟呢。”

這話好使。

宋二郎更想要兒子,便退了一步,改說拎五百錢。

宋海棠還不願意,海棠娘扯了她一把。看着便宜娘脖上的那道疤痕,視線里妹妹的哀求,宋海棠只得忍了,一家子出了門。宋二郎一路炫耀,進了大房的院子。

宋婆子接過錢一數,立即變臉,不滿道:“怎只這點?太少了。”

五百錢少?

宋海棠本來就有氣,聽得這話,口氣便有些不好,譏諷道:“奶奶嫌少,不要就是。”

“長輩說話,哪輪到你插嘴!”宋婆子訓完宋海棠,又與宋二郎道:“再家去取五百錢來。”

宋二郎將宋海棠先前的話重複了,不想宋婆子卻道:“三個算命先生都講你媳婦是無兒的命,費那錢做什麼?快去再取五百錢是正經。”

見宋二郎沒動,宋婆子立即撒潑哭上了,邊哭邊道:“不就跟你要了一吊錢嗎?還妨礙你媳婦生兒子不成?唉喲!我養大的兒子,為了媳婦兒,竟不要老娘了,我還活着做什麼!”

二房這才知道,是宋婆子張口要了一吊錢。

別人敢怒不敢言,只宋海棠不同。她早就厭惡了宋婆子這番無賴樣,便道:“那奶奶就去死好了。”

全家愣在當場。

宋婆子呢,不知想起什麼,眼睛裡全是怨憤,真箇兒一頭撞到牆上。

大過年的見了紅,大房立即不依不饒,顧不上扶宋婆子去看大夫,一家五口齊齊出動,把二房翻了個底朝天,將二房的所有現錢搜刮一凈不說,還順走了大半魚肉——

要不是想着這是顧家給的,他們一點兒都不給二房留下。

宋二郎不攔兄長,張口就罵宋海棠:“都是你這惹事精鬧的!早給一弔,還能剩兩吊多呢。現在好了,一文都沒了!這年還怎麼過啊!也沒旁的法子,賣了你過年吧。”

秋菊護在姐姐身前,怒視父親。

海棠娘一聽這話,顧不得保密了,趕緊說:“迎春爹,家裡還有錢!”

秋菊回首,改瞪母親;宋海棠想阻攔,未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