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哭夠了，顧卿顏放開他，往後退了一步，開口說著，“疏樓哥哥，你回來了。”紅着眼睛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愛。

沈疏樓沒有說話，修長的手指在她的臉上撫了撫。

這一年多他在外打仗，手上早已經有薄繭。顧卿顏卻沒有絲毫的後退，貪戀他手心溫暖的樣子讓沈疏樓心疼到無法言語。

他知道，這一年多她受了很多的苦，也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出現無疑是將她內心的防線擊毀。但是他沒有辦法，想見她堆砌在心中許久。他承認自己有些自私了，對於顏兒他一向沒有半點辦法。

“疏樓哥哥，見到你平安無事歸來，真好！”她眼眸下方的淚痕還存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還不忘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不等他開口說話，便又開口說道，“如果不是為了我，疏樓哥哥也不會踏入自己曾經一生不願踏足的戰場和官場。”

聞言，沈疏樓心裡有千萬隻螞蟻在撕扯着自己的內心，“可我終究是晚了。”

他終究是回來晚了，讓她在刑部大牢吃了那麼多苦頭。當時自己以戰功換得她的自由，還沒來得及見她一面，安頓好她，就被東皇鈺使計匆忙趕往符城。

如果當時自己沒有離開帝都，她也不會被東皇鈺帶回王府，再次受盡折磨。

更或者，他能夠早點回來，她也可以受點折磨。

周圍的木屋此刻成了他們溫情的場地，青絲在空中飛揚起來，冬日裡的陽光透過茂密樹葉星星點點撒了下來。

他抬手，輕輕擦乾她臉上的淚痕。

“疏樓哥哥又何必自責，你為我付出了太多了，如果說這世上我虧欠最多的，便是疏樓哥哥你。如果沒有你，或許我早已死在那吃人的刑部大牢了……”顧卿顏微笑着說著，在說到刑部大牢時，有那麼一刻東皇鈺的面龐出現在腦海里。

她想起刑部大牢獄吏說的話。

這一切都是鈺王的意思。

她所受的折磨都是鈺王授意的。

想到這，後背的冷汗都冒了出來，有那麼一刻她的背脊發涼，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沈疏樓注意到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有短暫的沉默，便立馬看了過去，察覺到她失措的眼神，立馬將視線移開，不想讓她注意到自己在看着她。

他知道這是她不想讓自己看到的場面，她的脆弱可以讓他看到，但是絕不能偷窺。

這是她僅剩的驕傲，他不能去摧毀。

沈疏樓看着眼前的人兒面黃肌瘦的臉龐，眼裡一陣痛楚，“顏兒，以後只要有疏樓哥哥在的一天，疏樓哥哥一定會保護好你，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了。”

顧卿顏沒有說話，聽到這些的時候，內心的痛楚和開心並存。

當她的家人拋棄她，所有人都唾棄她時，唯有疏樓哥哥待她始終如一。他把她當親妹妹般寵愛，而她又拿什麼去報答他？

“顏兒，你跟我說說，一年前到底是生了什麼？”沈疏樓問道。

“一年前……”陡然聽到“一年前”三個字，顧卿顏聲音顫抖了起來。

一年前，蘇憐心之死，造就了她一生都不可磨滅的噩夢。

“顏兒，你沒事吧，你要是不願意提及，我不問了。”沈疏樓感覺到她的不對勁，大手悄然握住她顫抖的手。

她的小手握在了他的掌心裏面才感覺到她手的冰冷。

手冰冷至此，而心又何嘗不是？

他溫暖得了她的手，能溫暖得了她的心嗎？

沈疏樓內心的自責又多添幾分。

感受到他手心傳來的熱度，顧卿顏才止住顫抖，穩定好了心緒才說道，“疏樓哥哥，如果可以，我寧願此生都不提及。不過，疏樓哥哥提及，我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一想起一年前因蘇憐心受的折磨，心便開始用力的撕扯着，她看着他一字一頓地說著。

“顏兒，我真的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因為我知道顏兒絕不是殺害蘇憐心的兇手，所有我要清楚一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沈疏樓沒料到自己的無心之舉會傷害到她。

“我明白的，疏樓哥哥。”

“一年前，是蘇憐心主動邀請我去普渡寺燒香。而到了普渡寺山腳下，未曾想遇到了一群黑衣人，我不幸被黑衣人迷昏了，再醒來回到顧府就是後面發生的一切。所以，我也不知道一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蘇憐心為什麼會死？”

停頓了一下，剛剛還是痛楚的眸子現在滿是恨意，“疏樓哥哥，你知道嗎？蘇憐心她該死，她是罪有應得。”

“顏兒，你這樣說，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沈疏樓好看的眸子滿是不解。

他如果沒記錯的話，顏兒一直視蘇憐心為好朋友。

但，沈疏樓卻並不待見蘇憐心。

很多時候，他總感覺蘇憐心並不像表面看到的那般善良柔弱。

“疏樓哥哥，如果不是前些日子從趙家兄妹口中得知那些事情，我還不知道原來自己掏心掏肺對待的朋友，背後卻處處算計我。”顧卿顏眼裡有恨意，而更多的是悲涼。

於是，她將那日趙家兄妹來鈺王府時說的話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沈疏樓。

沈疏樓聽後，溫潤的眸子開始變得幽深，“當時所有人一口咬定是你殺害了蘇憐心，被東皇鈺送入刑部大牢時，我怎麼也不相信你會做出那樣的事。於是，我找到東皇鈺，讓我見你一面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東皇鈺並沒答應讓我見你。為了替你洗清冤屈，我欲準備趕往普渡寺調查那些僧人時，誰知當晚普渡寺發生了一場大火，寺里一百零八名僧人全部死於非命。那時，我便懷疑你有可能是被人算計了。”

微風慢慢襲來，讓她的身子在原地打轉，她下意識的收回自己的手，用來冰冷自己，找尋僅有的理智。

“是啊，聽到趙家兄妹的話後，我才知道是蘇憐心算計了我。可誰曾想，蘇憐心害人不成終害己。結果，她卻死了……”說到這裡，她的眼淚再一次忍不住流了出來，“蘇憐心一死，無論我如何解釋，所有人都認為是我害死她的，就連我的親身父母都不相信我……”

沈疏樓心疼極了，連忙走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那雙溫潤的眸子如恆古不變的日月星辰散發出的盈盈光輝，“顏兒，就算天下人都不相信你，我相信你；就算天下人都唾棄你，我也會在你身邊，有地獄我們一起猖獗。”

其實，她很脆弱，遠沒有她在他面前裝的那般堅強。

這樣一個她，怎會讓他不去心疼呢？

一句“就算天下人都不相信你，我相信你；就算天下人都唾棄你，我也會在你身邊，有地獄我們一起猖獗”，那種久違的溫暖感，已經很久沒有在她的心裡遊走過了。

“謝謝你，疏樓哥哥。”

縱使天下無人信她無辜，縱使父親她斷絕了父女關係，將她逐出顧府，那又如何？

只要有疏樓哥哥一人相信她，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