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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什麼意思?”

晏瀛洲的神情一冷,馬車內的溫度驟降下來。

洪綾解釋道:“我傍晚去母親那裡請安時,在窗外聽到姨母說,表哥已經買通獵人將狼引去……”

“只聽姨母說,早些時候派人盯着晏家,見你們一出門便在城門設關卡,拖延你們的腳程。”

晏瀛洲的眼神越來越冷,阮思不安地握了握他的手。

“他們知道你們要來楓葉林後,就提前派人用生肉把狼引過去,想、想害你們……”

洪綾數度哽咽,實在說不下去了。

裴之暘疑道:“那你呢,你和那些人怎麼會出現得那麼巧?”

阮思瞥了他一眼,拍了拍洪綾的肩道:“沒事的,你告訴我的,我都信。”

洪綾答道:“我怕你出事,就帶着幾個從老家帶來的舊仆,揣上所有首飾梯己翻牆跑了出來。”

她的髮髻凌亂,衣裳上面儘是泥印和苔痕。

“我一路騎馬趕來,帶人在村子裡敲門叫醒村民,把首飾銀兩全都分給他們,讓他們隨我去趕狼。”

洪綾說到後來,眼眶漸漸紅了,低聲重複道:“喬喬,對不起。”

阮思和晏瀛洲交換了一個眼神,拉過洪綾道:“阿綾,害我的人又不是你,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洪綾埋着頭,低聲道:“我腦子笨,不夠聰明,人和人之間的事情,我很多都不懂。”

“他們都說我是鄉下來的野丫頭,城裡的小姐貴婦都不喜歡我,只有喬喬真心拿我當朋友。”

阮思心裡微微發酸,晏瀛洲輕輕握住她的指尖。

洪綾哽咽道:“我、我要是早些告訴你,我姨母派我來監視你,你一定就會多加小心……”

說到這裡,她鼓起勇氣道:“喬喬,都是我的錯,只要你能消氣,你怎麼罰我都行。”

裴之暘不知趣地插嘴道:“阮姐姐,你怎麼得罪江夫人的?”

阮思剜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洪綾抽了抽鼻子道:“以後我也不好意思來你家玩了,抱歉,我以前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

她指的是賞菊會上拉着阮思到處惹事的那些事。

阮思笑道:“要是沒有你,我們夫婦如何能有幸結識裴公子,是吧?”

裴之暘趕緊挺直了腰板。

洪綾呆了呆,望着裴之暘道:“他?”

阮思岔開話題,問道:“阿綾,你的箭術比我好,當時為什麼不自己來射箭?”

那天,裴之暘剛提出那個新玩法,洪綾就搶着去當靶子了。

“要是,要是我射傷你了,你該有多疼啊。”

裴之暘露出驚異的神色,嘀咕道:“我說姑娘啊,換了你就不會疼嗎?”

洪綾把頭埋得更低了,“再說,是我非要和你們比,我給喬喬找的麻煩啊。”

見她神情低落,裴之暘慌了神,趕緊說道:“哎,姑娘你別哭啊,你剛才手挽長弓的樣子多好看……”

阮思瞪了他一眼,冷笑道:“還有你,深藏不露啊,當日一箭脫靶,今日倒百步穿楊。”

裴之暘眼中閃過一抹得意的神色。

但他看了晏瀛洲一眼,趕緊收斂起那副洋洋自得的模樣。

“和姑娘家比試,又豈能當真?”

那雙死魚眼依然沒有半分神采,他的嘴角卻挑起風流輕佻的笑意。

“本公子可是憐香惜玉之人,只要能博姑娘一笑,我讓你贏上十回又何妨?”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向晏瀛洲抱拳道:“大哥,我回家稟明祖父,改日一定登門道謝。”

“不必。”

晏瀛洲看也不看他一眼,“別來招惹我家夫人。”

“不會不會,”裴之暘滿臉堆笑道,“阮姐姐就跟我自家姐姐一樣,小弟我知道分寸的。”

晏瀛洲冷冷道:“是晏大嫂。”

阮思:“……”

回到家中已是清晨。

銀瓶兒和金鈴兒早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見阮思一瘸一拐地回來了,二人都嚇了一跳,得知只是折了腳,忙給她上藥推拿。

阮思將昨晚發生的事都告訴她倆。

金鈴兒倒吸了一口冷氣,抱怨道:“那洪大姑娘原來也是個壞心眼的,我還以為她就是個直腸子。”

“她能違背姨母,冒死前來救我,又怎麼會是個心腸歹毒的?”

銀瓶兒說道:“話雖如此,但江夫人處處針對小姐,洪大姑娘又是她的侄女,我看還是……”

前世,唯有洪綾站出來對她說,別收留柳如盈。

就算是她娘柳氏也未必會開這個口。

僅憑那句話,她絕對不會將洪綾視為隱患或是累贅。

銀瓶兒見阮思臉色不好看,改口道:“我是擔心她心直口快,不小心走漏了什麼消息。”

前世的洪綾也不善跟人打交道,對內宅的彎彎繞繞一應不知,只憑着一腔好惡去對待旁人。

但後來,她被迫嫁給江嵩,受盡欺凌,手段也越來越毒辣。

阮思記得,洪綾手上染了數條人命,每日依然優雅地品茶焚香,只是哀哀道,喬喬,我回不去了。

“我知道你們兩個對我忠心耿耿。”

阮思嘆了口氣道:“但我想着,要被家人保護得多好的女子,才能一輩子直來直去,胸無城府。”

金鈴兒小聲道:“那洪大姑娘哪裡是耿直,根本就是蠢啊。”

銀瓶兒忙推了她一下,讓她不要亂說。

阮思輕笑一聲,“我卻覺得,要是能一直蠢下去,不必學什麼勾心鬥角的本事,想來也挺好的。”

銀瓶兒打圓場道:“小姐年紀尚輕,哪來那麼多沉重的感慨?”

金鈴兒捧了一碟果子來給阮思吃。

阮思吃了幾口,又飲了些茶,只覺得頭昏昏漲漲的。

“阿綾,唉,”阮思不忍去想洪綾前世的改變,“她待我總是好的。”

自始至終。

金鈴兒見自家小姐愁眉不展,只得勸道:“是婢子多嘴了。小姐喜歡和洪大姑娘來往也不礙事的。”

“左右她看着不像是個會背地裡捅刀子的。”

銀瓶兒忙打岔道:“小姐,忙了一夜,你是不是忘了傅小姐的事了?”

是了,另一個傻女子。

阮思打起精神道:“她住了一天了吧?昨日她過得如何?”

金鈴兒答道:“傅小姐這回啊,在李書生的老娘面前,栽了個天大的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