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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又跟咱們家沒啥血緣關係,現在小哥也死了,難不成還靠咱們養着她們娘倆嗎?”

“不是我這個當嬸子的狠心,娘,你也是知道咱們家現在的情況,要不是前幾年有小叔津貼補貼着家裡,就憑咱家那點糧食,早就撐不下去了!”

“大嫂說的對,反正她張雲秀還那麼年輕,帶個孩子改嫁還是能找到好人家的,咱家現在這情況,再多兩張嘴,我閨女兒子就該餓肚子了。”

……

七十年代的小縣城大多都還是普通的磚混房屋,許多人一家十來口都可能擠在一間不到五十平米的房子里,聲音稍微大一點,一牆之隔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張雲秀茫然的靠着一堵灰牆,把屋內一家子商討的內容聽在耳中。

夏季的雨水剛剛在這個偏遠而樸素的小縣城肆虐過,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濕噠噠的混着黏糊糊的泥土,而黑色的瓦檐上還滴落着雨珠,組成一幅久遠又晦暗的畫面。

雖然剛下過一場大雨,可空氣中還泛着悶熱的濕意,張雲秀看着自己因為長時間勞作而布滿細細繭子的雙手,然後死死的掐了自己一把。

“好疼……”

她無聲的喃喃道,終於確定自己這並不是在做夢!

不要臉的白家人想要奪得她辛苦掙來的家產,居然這麼惡毒的找車來撞死她!可誰又能想到,她張雲秀雖然死在了那劇烈的撞擊下,可卻又再睜眼時回到二十年前,回到一切才剛剛開始的時候……

屋內談論聲還在繼續,張雲秀臉上卻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來,不用繼續聽,她都已經知道了屋內的那些人會做下什麼樣的決定。

明明她的丈夫白霆屍骨未寒,可她的這些婆家人就已經迫不及待的瓜分了他的撫恤金要把她趕出白家,就連白家的子孫都不要了!

這些人不僅現在醜惡,再過二十年還是一樣的無恥。

張雲秀死死的握緊拳頭冷笑,前世她忍讓了一輩子,不過是因為這些人都是閨女血脈相連的親人,哪怕他們做的再過分,她也沒想過趕盡殺絕,可誰知道自己這份忍讓竟然會讓自個兒喪了命呢?

感謝老天爺給她重新來過的機會,這一次她也要讓白家人嘗嘗作惡的下場!

冷笑一聲,張雲秀瞥了眼緊閉的房門,轉身進了側屋。

已經過去了二十年,對於屋子內的潮濕張雲秀已經很不習慣了,不過她並沒有在意這些,而是匆匆忙忙的走到床邊,看到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女兒,眼底一片柔軟。

她的小棉襖因為是個女娃娃,在重男輕女十分嚴重的白家並不受重視,明明今年已經3歲了,可卻跟個一歲多的小娃娃似得。

長期的缺衣少食造成了女兒的營養不良,這也是長大後女兒身體瘦弱的主要原因。

想起前世女兒嫁人後因為遲遲生不出孩子來而被婆家人嫌棄辱罵的模樣,張雲秀的心口就一陣陣悶痛,都是曾經的她太過老實的相信這些所謂的親戚,哪裡知道這些人在背後竟是萬分苛待孩子?

丈夫長期不在家中,她沒有城裡戶口,每日都要走上一兩個小時的山路回娘家那邊幹活掙工分才能分到糧食,否則就只能跟女兒一起挨餓。

至於丈夫每個月一百來塊的津貼根本到不了她的手上,一直都被婆婆王招娣掌握着,說來好笑,明明孩子的父親是國家的烈士,卻幾乎從未享受過爸爸帶來的榮耀。

張雲秀疼惜的輕撫着如今還年幼的女兒那一頭枯黃稀疏的捲毛,今天重生的日子便是她們娘倆被婆家分出去單過的日子,這樣也好,有未來二十年的記憶,對於國家的走向她也有所把握,至少不會讓女兒再像前世那般,因為長期忍受飢餓而導致身體虛弱,最後嫁人卻落得個被婆家嫌棄的下場。

“麻麻……”

耳邊忽然傳來奶聲奶氣的童音,張雲秀頓時從回憶中驚醒,溫柔的看着還迷糊着的小丫頭。

女兒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白明珠,小名珠珠,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個老實聽話的孩子。

“珠珠睡醒了?”張雲秀小心翼翼的將閨女抱起來,幫她整理好褶皺的衣服,二十多年沒怎麼帶過孩子了,她還真有些生疏,不過好歹也是曾一手將女兒帶大的寡婦,她很快就找到了曾經熟悉的感覺。

“麻麻……珠珠餓~”

小丫頭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依賴的靠在母親懷裡,一手摸着小肚肚委屈巴巴的說道。

“媽媽給你弄吃的,珠珠乖乖的坐在床上不要亂跑知道嗎?”

張雲秀這才想起來這個時候的自己應該是剛從娘家生產隊那邊趕回來,依照白家這些不要臉的德行根本不會給女兒喂吃的,小丫頭估計已經餓了一整天了。

想起女兒都三歲了,卻從未跟她提起過吃不飽這件事兒,她就一陣陣心痛。

她不知道這些白家人到底對珠珠做了什麼才能讓一個剛滿三歲的孩子不敢說餓肚子的事情,但那些人能做出什麼惡毒的事兒來,現在的她差不多已經能猜到,看着閨女瘦瘦小小的模樣,她根本不敢去想。

長呼出一口氣,張雲秀壓下心頭的憤恨仔細的回憶着,她記得這次從娘家回來的時候,嫂子塞給了她一罐麥乳精,是特意給珠珠喝的。

二十年的時間太長,張雲秀早就不記得自己把那罐子麥乳精放哪兒去了,只能在屋內翻找起來。

“奇怪,放哪兒去了?”

張雲秀拍拍腦袋,在柜子里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那罐子麥乳精,不由懷疑起是不是自己記錯了時間,難道不是這次帶回來的嗎?

“麻麻,你找森么?”小丫頭穿着尿素袋子做成的小裙子,在床上爬來爬去,歪着小腦袋疑惑的看着她。

“珠珠,你記得咱們家裡有沒有麥乳精啊?就是你舅媽以前給你喝過的那種好喝的粉粉。”張雲秀不抱希望的問着女兒。

小丫頭茫然的眨巴着淚汪汪的大眼睛,“好喝的粉粉?紅罐罐裝滴咩?是大嬸嬸拿走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