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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過匆匆,春秋如夢。

白日間的炎熱都變得溫婉了許多,到夜間,寒意卻更為徹骨,便是一壺酒丟在外面,待得第二日再看都能結冰,可見冷到何種程度。

綠洲仍是綠洲,卻漫天遍野光禿禿的枯樹。

昨夜才將將下了一場大雪,放眼之間冰霧靄靄,光彩迷濛,也讓建城的工事暫緩了兩日。那些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妖族之人就在綠洲外另建了個村落暫住,就在陸塵幾人所居之處不遠的地方。

三月前,一直行蹤不定的虎狩與洛神兒不知從哪弄到這些妖族的工匠,將他們提前派遣過來開始建成,卻也只一妖族長老現身,未曾見到虎狩與洛神兒親自回來。那老頭將這些個妖族之人留下便直接離開,言說是交給白叔管理,又丟下一張妖城圖紙與許多的珍寶材料,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

至如今,已經半年光景。

陸塵與夏小賊早便料到這二人得耗費不少時間才能回來,卻也未曾想到一等就是半年。於此間,妖城已經有了基本的規模,大抵無需一月,新的妖城便會徹底完工。而屆時,洛神兒與虎狩是否能夠回來仍舊不知,陸塵幾人也就只能繼續等下去。

另則,兩日前,公孫涼也在解決了秦家麻煩之後,不遠萬里來到北荒,與陸塵幾人相見。

待得介紹之後,夏小賊自然滿心歡喜,雖未曾明說,卻也知道公孫涼的到來與陸塵脫不了干係。而憑公孫涼多智近妖,他欲顛覆大華皇朝,也就更多了些可能,畢竟並非何事都得強大的實力才行。足夠的智慧,更能讓人少走許多彎路。

然如今一切,還得從零開始,步步邁進才行。

公孫涼的名聲遠揚中州,夏小賊是極其信任,便如信任陸塵一般。

待問得該如何去做,公孫涼只言培養勢力,妖城便是第一步。究竟還有怎樣的打算,公孫涼只笑笑,並未明說,但其可謂算無遺策,陸塵與夏小賊也就不去多問。也因此,幾人便始終停留此間,未曾離開。

“先前與你聯繫,說是秦家那邊的麻煩用不了多久便可解決,卻不想竟到了今日才得以相見。”

行於山野之中,陸塵斟酌了許久才終於開口。

這兩日夏小賊與白叔都在,不好多說,陸塵也就將疑惑都藏在心裡,直到今日才有機會避開他們。如此,便拉着公孫涼來到綠洲山野之中,遙遙望着前方已經極具規模的妖城,向著城中而去,又詢問一聲。

“秦方與秦書生是否無恙?小念塵呢?”

他擔心的,也就只這幾人人。

“他們...自然無妨。”

公孫涼如過去一般,謙謙君子之風,手中一摺扇隨意的把玩,唇角總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好似一切都在心懷之中,自信,卻又溫和。

人言公子如玉,大概說的便是公孫涼。

“秦家之事,說來倒是話長。”

他嘆了口氣,與陸塵在城門一旁駐足,隨意尋了塊還未堆上城牆的大石,掃凈上面的積雪便坐了下來。

“此事,與天玄宗也有些關係,或者說,是天玄宗之事引發。”

“天玄宗?”

聞言,陸塵眸光當即一沉。

天玄宗,蠻兒與秦方都跟在愚木老人身旁,就在天玄宗的天青山上修行。

兩儀門與任家,還在覬覦蠻兒的鼎爐體質。

雖當初愚木老人明言必然護得蠻兒無恙,但並非何事都能算到完美無缺,唯恐途中生變。

兩儀門可不作考慮,畢竟其門派都已經覆滅,只餘八千里蒼茫黃土,如今大概還在重建發展,自顧不暇,便沒有足夠的心力再去與天玄宗為敵,搶奪蠻兒這鼎爐修士。然任家卻為古老世家,底蘊雄厚,更有着半聖強者存在,手中亦掌握大聖道器。

愚木老人是大器晚成,一朝頓悟自然大道,修為深淺無人可知,卻必然非同凡響。然再如何,也絕無可能成就大聖。若言日後愚木老人可證道,突破那困了天下人的瓶頸,陸塵能夠相信。但畢竟時間太短,愚木老人再怎的後來居上,也不該突破到那種地步。

強則強矣,並非沒有極限。

“天玄宗,已經沒了。”

公孫涼看了一眼陸塵,搖頭苦笑一聲。

“想來你也該猜到,是任家覬覦蠻兒姑娘的絕佳鼎爐體質,不惜一切的出動了許多強者。我原本便派了探子在周遭觀望,隨時準備應對任家發難,卻不曾想任家一言不發,果決如此,徑直出手滅殺天玄宗上下,將整個天玄宗所在都夷為平地。待我到了那裡,天玄宗已經被徹底抹去,便連那環山大河與白玉獅子顯化神妙,都不能將其護住。”

“這...”

陸塵的瞳孔都縮成針芒,身子也顫了幾下。

也似察覺到陸塵一樣,公孫涼拍了拍陸塵肩膀,笑意依舊。

“秦方,蠻兒,還有愚木前輩都無妨。”

說著,他自懷中掏出一卷獸皮紙,放在陸塵手中。

“這是秦方讓我派去的那個探子交給我的,你且放鬆,看過再說。”

待得手中拿住,陸塵方才回神,又深深的吸了口涼氣,將那獸皮卷打開。

其中字跡密密麻麻,卻能看得出有筆走龍蛇的張狂,顯然乃秦方親手所書。而其中言明,於“幾日前”,任家已經暗中派遣三名太上長老上得天青山,動用大聖道器,施展神威而另闢了一方天地,是要瞞過天下人的眼睛,免得落下口舌。於其中,愚木老人隻身應戰,將那三名任家的太上長老盡數打退,卻也受傷極重,便只能選擇暗度陳倉,再無力庇護天玄宗無恙。

留此書信,便是為了不去驚動他人,也為了使人安心,臨得末了,更是言明此事不能告知他人,是愚木前輩囑咐,免得遭人泄露,引來麻煩。

“愚木前輩帶着蠻兒與秦方去了何處?怎的裡面沒寫?”

陸塵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又抬頭望向公孫涼。

然後者卻也只是搖頭。

“我暗中尋了許久,卻始終未曾找到。”

公孫涼將那獸皮卷拿了過來,手指輕輕一顫,有清光流轉,但見那獸皮卷一陣晃動,而後便化作飛灰,徹底消散。

“任家太上長老,最差也得道君境界,而愚木前輩一力獨戰任家三名太上長老,也就等同說明,如今的愚木老人最差也得擁有道君修為,乃至更高。這位前輩大器晚成,原本不過無相境,卻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裡便突破到這等境界,若能尋得隱世之處,想來無需太久,便非先前可比。大概愚木老人也是如此想法,另則蠻兒姑娘領會了自然大道,秦方又不願獨自離開,便一道帶走,隨之潛修。”

他說著,不禁輕嘆一聲。

“倒是苦了秦天伯伯,還真的以為秦方身死,乃至後來與任家家主一場大戰,鬧得半個東盛都差點沉落。尤其此事驚動了秦老家主,連同秦家太上大長老都尋到理由出關。也因他們,秦家局勢大變,如今雖不曾與公孫家決裂,但秦家太上大長老一派之人,卻也真的已經離開公孫家秦家,在外尋了一處福地,自稱秦門,便連秦家藏書閣都被搬走大半,憑秦老家主也奈何不得。”

“秦家竟是發生了這些個變化...”

陸塵眨了眨眼睛,倒是未曾想過竟會如此嚴重。

蠻兒原本不過一山野而來的姑娘罷了,因她緣故,導致秦方不走,更連累秦家遭逢如此變故。

一時間,陸塵倒覺得有些愧對公孫涼。

其中根本原因還是在他身上,若非如此,大概秦家如今還是秦家,不會落得這幅模樣。畢竟秦家太上大長老的離開,對公孫家秦家而言是個巨大的損失,而因秦家之事,公孫涼更操心許多。上次仙影玉佩聯絡時,更能看出從來風度翩翩的公孫涼滿臉疲倦,可知他究竟付出了多少心力。

“你也不必如此。”

公孫涼自然看出陸塵拘謹模樣,只微微一笑,混不在意。

“秦家太上大長老居心叵測,野心勃勃,原本便是個不安定的存在。他實力雖強,卻可能有害我公孫家秦家,離開了未必沒有好處,至少我秦家公孫家比之先前更加安定了些。但你要真的抱有歉意,還是待日後秦方現身,再與秦天伯伯與妙璇姑媽去說吧。雖任家明言未曾尋到秦方與蠻兒所在,但信中說明,是愚木前輩要我相助,免得天下人都去尋他,惹來麻煩。如此,我便在任家之前,將其偷襲之事宣揚出去,任家理虧,自然不能反駁。再有我於之後暗中推波助瀾,便是任家行事不成,惱羞而怒,方才抹去了整個天玄宗,連同愚木前輩、秦方和蠻兒姑娘一起,屍骨無存。如此,縱然任家如何狡辯,假的,也都成了真的。”

待得言罷,陸塵仍舊未曾反應過來。

他只獃獃的看着公孫涼,卻始終不能想的明白這些事情究竟怎麼做到。

見陸塵模樣,公孫涼也就洒然一笑,好似不過尋常。

“能夠瞞過自己人的,才是最成功的謊言,雖如此對秦天伯伯和妙璇姑媽不公,但小心為上,也只能這樣。何況如此做法,也是為了秦方他們考慮,畢竟自然大道非同尋常,誰人都想爭上一爭。這般,天下人都當自然大道已經失落,就任家自己清楚。雖任家勢大,仍舊在四處尋找蠻兒姑娘的蹤跡,但相比天下人都去尋找他們,要好上太多。而憑愚木前輩的本事,也自然不會被任家找到,他們的事情,就無需再去操心。如今只待得時機成熟,這謊言,該自行破去,屆時天下人縱然明白,也已經晚了。”

“我...不太明白...”

陸塵張了張嘴,只覺得腦中混沌,好似明白,也好似不太明白,卻知這些事情說來如此,然真的做起來卻十分麻煩。他又歪着腦袋想了片刻,而後才轉頭看來,眸中滿是誠懇。

“你,真的厲害!”

聞言,公孫涼唇角笑意更甚,啪的一聲將摺扇打開,輕輕拍在胸前,平靜而又淡然。

“厲害稱不上,比起對付秦家太上大長老,這些不過小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