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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家,罪該萬死!”

劉家主跪在地上,聲悲意切,兩行濁淚不過瞬間便滑落下來,染濕了大片。

陸塵回頭,自然看到。

他又瞄了眼滿面冰冷的廖玉寰,再瞧立於一旁,色如寒霜的廖浴蘭,心中越發狐疑,猜不透這幾人究竟在玩什麼把戲。然那夜前來刺殺他的人,確實是劉公子無疑,身形,也或氣息,陸塵心中很清楚,雖只是前後見過兩面,卻也已經足夠。

劉家擺脫不得。

只如今廖玉寰卻又叫了劉家主前來,當面道歉,更是如此模樣,當真有些讓陸塵摸不着頭腦。他還以為廖玉寰得在中間做個和事佬,將這件事抹平,最多不過將那劉公子交出來,任由他發落便可,卻怎的也未曾想到,廖玉寰竟是將整個劉家都抬了出來,更是讓這劉家家主跪在自己面前,誠心道歉。

那劉公子又去了哪裡?

陸塵將疑惑的目光轉向廖玉寰,後者自然見到,當即冷笑一聲。

“刺殺你的那人,便是這劉家家主的兒子,名劉安和。那夜他意圖不善,卻最終被小女攔住,未能得逞,轉身就逃。然台鑒也就如此六百裏海島,縱然逃,又能逃到哪裡,終究還是被抓了回來。也因他,讓你命淵傷勢更重,乃至近乎身死,若非你命淵中那神妙的金光鎮壓,定然得命喪黃泉。如此罪過,本座自然饒他不得,是已經丟入地牢,餵了老鼠!”

廖玉寰滿面殺機,怒意不平,卻終究無奈一嘆,似是感慨頗多。

“然念在劉家於我台鑒貢獻頗多,本座,終究還是自作主張,將那劉安和的骸骨還給了劉家,讓他能夠將其安葬,而不會被啃食得分毫不存。只如此大錯,卻並非那劉安和一死便可贖清。人言子不教,父之過,劉安和這般險惡性情,與其父教導脫不了關係,本座也就責令他前來,任由你隨意發落。”

說著,他看向陸塵,眼神中寫滿了痛心。

“生,也或死,乃至株連九族,滅其一家,本座亦絕無二話。”

“那倒不必。”

陸塵心中猛地一跳,目光自廖玉寰身上收回,又垂下眼帘。

這廖玉寰,當真是鐵血無情。

然一人之過,禍不及家人,陸塵最是明白這些,更懂得連累了家人之後,心裡會是何等的難過。那山村百十口性命從未做錯什麼,卻因他而喪生,這般人神共憤之事,陸塵斷然做不出來。

“禍不及家人,劉安和已經身死,便就此罷了。”

陸塵輕輕搖頭,命淵又傳來陣陣疼痛,禁不住咧嘴。

“我是惱怒,也有意尋仇,然罪只在劉安和一人,人死百事消,便就此罷了。寰叔,你就待我送送這位劉家主,讓他儘快回去吧,雖是有些仇怨,但終究死者為大,還是得儘快辦了喪事,入土為安最好。我才將將醒來,命淵傷勢也比先前更為嚴重,需要休息,你們便隨意就是。”

他嘆了一聲,嘗試着將身子縮入錦被之中,卻怎奈命淵疼痛太甚,又悶哼一聲,還是廖浴蘭上前相助,才終於能夠安然躺下。

下方跪着的劉家主也是愕然,未曾料到陸塵竟如此輕易便選擇了原諒。只抬頭間,陸塵卻已經閉上眼睛,雖有些不敢置信,但劉家主也是心中感激頗多,畢竟這些日子以來承受了太大的壓力,讓他近乎崩潰。虎王的威脅,滅頂之災,便連家中許多幼小孩童都得暗中送出去,劉家主也是費盡了心思。

雖做了這許多的無用功,卻終究是最好的結果。

他抹了把臉上的眼淚,滿臉皺紋都堆在一起,又哭又笑,身子也激動得顫抖,再度將額頭重重地扣在地上,乃至隱約見到有血光迸濺。

“謝,無罪之恩!”

“行了,陸塵侄兒已經如此說了,那便儘快回去吧。”

廖玉寰微微皺眉,卻又很快放鬆下來,終究還是在意料之中。

陸塵並非嗜殺之人,輕易便可看得出來,會做出如此得選擇並不值得意外。而他心中也早便有了對策,只面上故作無奈與感慨,又低聲囑咐廖浴蘭好生照料陸塵,而後便帶着已經起身的劉家主轉身離去。

興許還得說些話,但說了什麼,陸塵卻也不能知曉。

待得房門關上,陸塵睜開眼睛,又看向仍舊滿面怨憤的廖浴蘭。

“怎的,姐姐這般不滿,是想讓我將那劉家盡數株連?”

“你做出的決定,姐姐又怎會多說那些。”

廖玉寰搖頭,面上憤懣也收斂,卻仍舊有些哀怨。

“只劉公子做了這樣的事情,害你命淵傷勢更甚,乃至危及性命,卻如此便輕易罷了,姐姐心中為你不平罷了。然你以德報怨,自然極好,姐姐心中是複雜,想着不能輕易饒了劉家,卻又不願你沾染罪過...”

“所以如此便已經最好。”

陸塵笑了下,目光轉過四周,稍有些意外。

“怎的一覺睡醒,還換了個地方?”

聞言,廖玉寰稍愣,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伸手,將陸塵搭在黑鐵面具上的長髮撥開,整理乾淨,這才開口。

“你那日妄動血氣,周身氣息都不能控制,已經將姐姐原本的房間毀掉,自然得換個地方才行。只這裡也相當破爛,還是前些日子姐姐叫人尋了些木板將漏風之處都擋住才能勉強住人。你可是已經昏了十三日之久,再有兩天,便到了雲澤洲大典,還得趕路去一趟北荒才行。”

“姐姐知道這些?”

陸塵愕然,心中也越發覺得古怪。

“自然知曉,東海兩族八家十六國,可同樣在邀請行列。”

廖浴蘭說著,自衣襟里取了張紅色的邀請函送到陸塵手中。

上面還殘留着她的體溫,更有淡淡的香意,只陸塵卻並未在乎這些,徑直打開看了一遍。燙金的字體龍飛鳳舞,當真是邀請了台鑒國主趕赴收子大典。

“那日雲澤洲強者尋到東海,遙遙揮手,這些個邀請函便被丟到了兩族八家十六國各方主人的所在,當真是手段莫測,讓人敬佩。若我台鑒也有那等強者,也就不愁被人如此壓迫,無需年年供奉,也能漸漸強盛起來。”

廖浴蘭滿面嚮往,卻最終不過奢望。

她回神時,陸塵也已經將邀請函看完,重新還給了廖浴蘭。

該是廖玉寰特意留在她身上的。

陸塵心中越發覺得怪異,廖玉寰這父女二人都已經知曉他不止血天傳人的身份,更是虎王義子,又怎的還敢做出這些個事情?而且這邀請函想來不會是他昏迷時才來到東海,否則時間未免太過緊張了些,該是許久之前便已經送來。

所以,他們究竟圖謀着什麼?

不懂...

“你且好好休息,雲澤洲收子大典,咱們得提前去才行,想來虎王也該有些話要跟你說,尤其你可是這大典的主要人物,不能晚了。如何去往北荒,爹爹自然會有安排,你便無須操心,定然能夠趕得上。只如今傷勢在身,還是得儘可能恢復才行,否則在五域四海萬眾之前這幅模樣,可有些落了虎王的面子。”

廖浴蘭滿面笑意。

“但無論如何,姐姐也是為你開心得很。”

“還好吧...”

陸塵乾笑一聲,也只能應下。

“姐姐也儘快去休息吧,我還得催動血氣以恢復命淵傷勢,便如你所言,可不能將義父的面子丟掉。”

“休息倒不必,姐姐仍舊不放心劉家人,便在外面幫你守着就是。大不了閉目養神,待得明日也或後日去往雲澤洲,姐姐不會再是這番狼狽的模樣,更不會給你丟臉。”

廖浴蘭只搖頭,也不待陸塵多說,便已經轉身離去。待得房門緊閉,廖浴蘭的腳步並未遠去,就在門前不過十步之外而已,之後便再無任何聲響,該是留在那裡。

興許是閉目養神,也或沉心修行,卻定然得分出許多注意力在房中。

可她如此,卻讓陸塵原本的打算落了空。

他還想着可以勉強動用些許血氣,以仙影玉佩聯絡公孫涼,然這樣的距離卻定然不行。且不說仙影玉佩的氣息是否會將廖浴蘭驚動,單單說話的聲音都不能阻攔。

憑陸塵如今的境況,可沒有能力施展禁制,阻攔聲音。

“這女人,倒是疑心太重,生怕劉家還會報復,可那劉家主卻該是沒有那個膽子...”

一聲暗嘆,陸塵也無可奈何,就只能靜下心來,催動命淵中血氣流轉,儘可能修那些個猙獰裂痕。

日落西山,月上枝梢。

廖玉寰自遠處而來,只悄無聲息間,便已經到了陸塵所在的院落,卻並未進入房中,而是停在廖浴蘭身後。

揮手,便有朦朧禁制落下,可將一切氣息與聲音都杜絕,也免得陸塵在房中發現。

“爹爹。”

廖浴蘭自然驚醒,到此間才終於開口。

“嗯,他如何?”

廖玉寰應了一聲,又轉頭看向那破爛的房屋。

他眯起眼睛,靈覺之中,能夠聽到陸塵體內回蕩的血氣流淌之聲。

“還在修鍊以恢復傷勢,畢竟兩日後便是雲澤洲大典,他也不能托着太過殘破的身子前去,讓虎王丟了面子。”

“任由他去吧,但今夜,你卻還不能休息。”

廖玉寰微微點頭,將目光收回。

“丑時過半,會有人來尋仇,你得拼盡一切也將他攔下。這裡有一枚閉息丹,服用便可假死半日,並無任何副作用,到時你便尋找機會將其吞下,究竟該如何,為父便不需多說。待得時機正好,為父也自然會出現,將那人驚走,而後便追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