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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不吃,興許無妨,不過覺得餓些便罷。

只在尋常凡徒而言是如此,若有些修為,縱然多日不吃不喝也無妨,而入得聖道,便可辟穀,平日吃喝不過滿足口腹之慾便罷,卻無需依靠那些才能存活。就陸塵這等修為而言,十日半月還可受得,再長就不行,是血氣修為境界不夠,然野人更是不堪。

自陸塵一巴掌將其打得昏迷過去,已經過了兩日。

他早便已經蘇醒,卻再也不敢去打擾陸塵,就每日將自己縮在那片灌木叢中,不出聲,也不做他事,只看着陸塵來來去去。

烤肉的香味都會將他吸引,然陸塵就自己吃,再不給他準備,縱然貪婪也不過躲在一旁看着便罷,要他上去搶奪,是如何都不肯。畢竟那兩巴掌加一腳的教訓可並非輕易就能忘記,腫脹的兩腮,至今也不曾消散下去,偶爾張嘴開口,還得疼上一番。

陸塵都看得清楚,亦見到那野人躲在遠處捂着肚子挨餓。

可教訓已經給了,這野人不改,偶爾在暗中轉過目光看來,仍舊是那副兇惡陰狠的模樣。他以為陸塵不知,卻一切都被陸塵收入眼中,自然不會給他任何吃食。

該餓不死才對。

畢竟這野人也不知在此間生存了多久,陸塵到此之前,他有辦法活下去,便如今恢復了往常的生活,同樣也該能夠活得下去才對。

如這周遭山林里的野果,陸塵見到不少。

就陸塵而言,要爬樹摘果再簡單不過,費不了什麼麻煩,卻野人有些麻煩。便如昨日,那野人餓得無法忍受,才終於放棄了盯着陸塵的烤肉,轉而去了山上尋野果充飢,卻爬了半天樹才不過到手兩枚,便連解渴都不能,又如何可以果腹?

暗中幫了一把,卻就此便罷。

陸塵只想着興許還有挽回的餘地,方才這般。卻那野人吃飽喝足過後,又耀武揚威的回來,懷裡抱着不少的野果,不斷炫耀自己的收穫,卻那些個果子大多青澀難吃,還當作資本要與陸塵交換烤肉。

比起野果,自然烤肉的味道更好。

卻那些已經成熟的果子,都被他吃了個乾淨。

“你倒適合出去做個奸商。”

陸塵不過冷笑便罷,自然不會當那樣的冤大頭。

將其喝退之後,轉身回去空地,任憑野人如何叫喚,想要換些烤肉來吃,陸塵都當作聽不到,也看不懂,再不予任何理會。

一日過,有一日過。

那野人吃不到肉,便每天只能去尋野果。

他爬樹的本事不大,將陸塵先前給他的鞋子都弄爛,手腳滿是傷口,衣裳也染滿了污穢。前前後後不過五六天的時間,卻已經這幅模樣,蓬頭垢面也不會自己打扮,卻天天對着河水把弄頭髮,偶爾抬頭瞧一眼旁邊烤肉的陸塵,張着嘴啊了兩聲,見到陸塵不理,就只能垂頭喪氣的離開。

野果有不少,足以讓他繼續活下去。

卻這野人總想着陸塵手裡的烤肉。

不知足,搶是不行,偷也試過,卻總不能如願以償,偶爾去追着野兔山雞亂跑,可到手的,不過都是些雜草雞毛。然他偏偏能夠摘到成熟的果子,總不肯拿出來與陸塵交換,都自己吃掉,用那些個還未成熟的果子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交換。

換來的,也不過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便初時的幾日,陸塵還與他說些話,想要換些成熟的果子,覺得至少這人還有救。卻幾日過後,便連說話也免了,陸塵已經徹底失望,就只準備自己的烤肉,偶爾摘些野果換下口味,那野人見了還要大吵大鬧,搶奪烤肉,將那些果子都當作自己的東西。

理所應當?

哪有什麼理所應當,陸塵也不欠他什麼。

七日,八日...

待得第九日,那野人終於忍不住,再次尋上了正在空地鑽研八卦八門變數的陸塵。

“啊...啊...”

他張着嘴,蹲在陸塵面前,垂頭喪氣的模樣,指了指空地上的痕迹,又指了指遠處,而後目光便轉向陸塵手中還未吃完的烤肉。就那麼眼巴巴的看着,卻究竟什麼意思,陸塵已經明白。

“帶我離開,而後我再給你吃喝衣裳?”

陸塵瞧他一眼,倒是並無意外。

如此耗下去,不過兩種結果。

待得時候到了,野人仍舊不肯低頭認錯,仍舊不肯帶他離開,便只能憑着翠葉令牌回去明月長生殿,再尋機會來落櫻。若這野人想明白,就如此間,肯低下腦袋認錯,一切都還好說。

大不了交給公孫涼,憑他的本事總能治得住這野人,也不怕他作惡為禍,興許還有教化的可能。

“可是知道自己錯在哪了?”

陸塵又問一聲。

那野人就只點頭,啊啊的叫着,該是說著自己明白的話,卻陸塵聽不懂。

不懂也無妨,肯點頭便極好。

“若出去,得先說好才行,你也無需這幅模樣。”

陸塵搖頭笑了起來,瞧着野人委屈的樣子,有些無奈。

“出去之後得一切聽我的安排,不許再如先前般欺人,更不許擾亂別人的生活。若你肯答應,我自然給你好吃好喝,還有好的住處與衣裳,再不必受那飢寒交迫之苦。若你不答應,那便就此作罷,你仍舊在這裡爬樹摘果,我自有辦法離開。”

那野人連連點頭。

該是聽懂,也真的知錯。

浪子回頭金不換,陸塵也覺得欣慰,至少這野人的模樣看來不似說謊,這些日子的磨練也該足夠。

“答應就好,帶路吧,之後我自然會實現那些諾言。”

陸塵終於起身,那野人也嘿嘿傻笑起來,轉身領着陸塵向遠處走去。

這八卦地勢,八方兇險,生路死路暗藏其中,若不慎走錯,便是極大的兇險。然這野人該知道如何離開,陸塵心中也確信,畢竟走在前面的是那野人,憑他這瘋瘋傻傻的心性,作不了什麼陰謀詭計。

便毫無警惕。

就只四周看看,走了正東方向。

“震位?生路竟是藏在這種地勢...”

見到那野人在山谷前停下,又指了指前方,陸塵稍愣,卻也只是點頭便罷。

這八卦地勢究竟藏着怎樣的玄妙,又是什麼道理,陸塵至今也未能搞懂。興許這野人同樣說不出一二,卻知道此間走過便可離開,是遵循了此間地勢的道理。

心明卻解釋不得。

“這樣的生路倒是讓人無法猜測,便只尋常而言,巽位坎位這些個相對柔和些的方向才是生路,震位離位最是兇險,多作死路。這先天自成的八卦地勢當真奇妙,卻畢竟暗合八門,生死所在,迷惑萬千,背離之道,才是最為深奧。”

陸塵輕輕點頭,瞧着那野人已經走了進去,方才舉步跟上。

周遭多山石古木,入得深處才見漫天烏雲攏聚,雷霆炸響,電弧躍動,便連一身的毛髮都隨之立了起來,讓人心生不安。尤其那可怕的威壓,好似天威臨身,如山嶽,似深淵,一步之差,便十死無生!

瞧着那漫天的雷霆陣陣,陸塵心裡也漸漸開始有些發毛。

他修行《玉簡》有雷法不假,卻八卦地勢引動天地神威,非是他這淺顯得道與理便可應對承受。

卻也因修行雷罰在身,陸塵始終覺得那些個跳動的雷霆有些不對。

若在正常,該已經落下才是。

然再看走在前面的野人,始終平靜自若,偶爾四周看看,思量幾分,才轉到其他方向,深入淺出,往複幾次,已經見到遠處的山巒。

過了山脊,便該是離開這八卦地勢。

轟——!

悶雷滾滾而動,陸塵心中也猛地一跳。抬頭看去,那厚重的烏雲仿若當頭壓來,天際雷霆觸手可及,令人悸動的威壓更越發明顯,攪動着黑暗翻騰,道道弧光一閃即逝,仿若醞釀著什麼,正在伺機而動。

陸塵眼神都漸漸變得凝重。

“喂,你真的確定這個方向就是生路?”

他轉頭看向走在前面的野人,卻那野人忽的止住了腳步,又回過神來嘿嘿一笑。

咧着嘴,滿口黃牙,如往常一般,只那雙眼睛卻陰森而又冰冷。

陸塵猛地瞪大了眼睛。

還未來得及如何,那野人忽的轉了兩步,身子好似虛無般退入一塊大石,就此沒了蹤影。

可怕的雷霆,威壓浩蕩,終於顯露猙獰!

陸塵瞳孔驟然收縮,猛地沖了出去,卻沒能來得及將那野人抓住。他撲上去,手中傳來的觸感絕非虛假,就是尋常的石頭,帶着冰冷與粗糙,還有絲絲跳動的,讓人身子都要麻痹的電弧。

“混蛋!”

一拳砸在那大石上,轟然炸裂,滿地碎石。

偏偏沒了野人的蹤影。

他究竟如何離開?

陸塵呼吸也變得急促,仍舊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着先前那野人的腳步,轉身便到了他先前所在,如其一般踏了幾個方位,嘗試着退離這片不知何時已被迷霧籠罩的山谷。然兩步退出,腳下仍舊不過碎石,周遭也無絲毫變化,更無能見到那野人的蹤影。

還有其他玄妙,可偏偏陸塵不懂。

更看不出那些晦澀的道理,卻定然藏着生路才對。

然抬頭所見,烏雲翻騰,那萬丈雷霆已攜帶着磅礴威壓,轟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