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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過迴廊,走過石階,廳堂寬闊之間,來來往往時人煙稀少,便如先前在遠處所見,這冷玉書院中並無多少子弟存在。而公孫涼先前也曾說過,這群山之間,書院之後,有一冷玉城,才是冷玉書院最為繁盛嘈雜的地方,卻這書院當中,最是清靜。

大抵有些學問本事的人都喜歡這般悠然安謐的模樣。

書院不大,相較那些個動則三百樓閣的地方確實小了許多,然縱橫也有三五十里,而宮闕房屋較少,看起來也更為寬敞一些。

“家師便在其中了。”

走了許久,韓暮春終於在一座偏僻的庭院前止步。

由此而望,院中有草木蔥蘢,花田籬下,一涼亭,一石桌,三五石凳,一壺清酒,周遭懸掛了些不凡的字畫。就此間瞧去,當真氣韻渾然天成,妙趣獨具匠心,亦痕迹勾轉間可見的沈先生最善的些許手法,卻相較那日收子大典所作差了許多。

該是練筆,並未用心。

“沈先生倒是好雅興,便平日間也喜把弄這些個東西。”

公孫涼的目光從字畫上轉開,瞧向院中花田。

“這懸鈴花形似風鈴,香意溫和,作為日常陶冶身心之物再何時不過,卻此間氣候絕非懸鈴花性喜,卻沈先生能夠將之培養到這般地步,可謂是下了一番苦工。”

“家師最喜懸鈴花,自許多年前便已經種下,只如公孫兄所言一般,懸鈴花最喜高溫多雨之地,卻我冷玉書院所在,雖說四季如春,卻絕非懸鈴花適宜之地。而家師究竟如何將這懸鈴花種得這般繁盛,便在下也不能知曉。”

韓暮春輕笑一聲,卻一旁公孫涼還未能再度開口,眼前院門便忽的打開。

沈先生已是知曉他們的到來。

“家師在請諸位進去,那在下便不再多作叨擾,就先去處理手頭的事物。待之後落得閑暇,咱們再去城中好好遊玩一番。”

韓暮春收回目光,拱手作揖,待得公孫涼回應,方才轉身離去。

陸塵幾人便被忽略了。

他們不懂這些個酸書生的禮儀究竟該當如何,縱然模仿出個四不像,也就讓人笑掉大牙罷了,倒不如就此忽略才好。卻陸塵與穆雙影不過搖頭便罷,卻洛仙兒輕哼一聲,便面上也滿是不屑,好似最瞧不起的便是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

韓暮春自然聽到,離去的腳步也有過一頓,只並未回頭,很快就沒了蹤影。

“仙兒姑娘的性情未免太過直接了些。”

瞧得韓暮春已經離開,公孫涼方才苦笑一聲。

“讀書人有讀書人的規矩,這些都是難免,而我也知許多人都瞧不起讀書人間這些個繁瑣的規矩,卻畢竟那些規矩已經成了讀書人間的必備,更廣為流傳,至如今便想要廢除也難。與那暮春兄也就罷了,卻之後入得之中,見了沈先生,可莫要再如先前一般,免得惹惱了前輩。”

“廢話真多...”

洛仙兒暗啐一口,面上不悅始終不曾有過任何收斂。

見狀,便陸塵也只得苦笑,他也是要求不來洛仙兒這些事情。

公孫涼無言,不過一嘆,再未多說,卻穆雙影笑笑便罷,上前與洛仙兒說了幾句悄悄話,未曾被他人聽去。而之後,洛仙兒面上神色也稍有收斂,不再如先前般總是擺着一張臭臉。

雖說仍舊不太好看,卻也已經足夠。

“走吧,沈先生該已經等了許久,再耽擱下去便有些過分了。”

陸塵稍有意外,卻也並未在意,轉身便入得庭院之中。

穆雙影與洛仙兒自小便一起長大,雖洛神兒還在時,幾人之間出現了些矛盾,卻如今也算和解。曾經的姐妹如今仍舊是姐妹,更多的了解,也絕非陸塵能夠相比。穆雙影該是知道如何才能勸慰洛仙兒,有她在,倒是可以免得洛仙兒太過蠻橫,不聽吩咐。

這庭院前後不過三五十丈,大多庭院空地,有花田與草木,就深處一竹林遮掩,繞過小路,見流水環繞木屋如飄帶,安然靜謐,幽雅獨居是別有一番風味。

正其中,木屋前空處,沈先生席地而坐,背靠竹竿,持一書卷,悠然自得,好不快活。

聽聞腳步臨近,沈先生才終於轉眼瞧來,而後略有蒼白的面上便露出些許笑意,起身上前。

他一身素白長袍,淡雅尋常,卻一眼看去絕非尋常之輩。人言腹有詩書氣自華,便公孫涼也是這般,一舉一動都帶着些超然的韻味,好似珍饈瑰寶華光四溢,卻平日不顯山不露水,只舉手投足間的些許痕迹可以看出。然仔細再看,又哪是什麼珍饈瑰寶,不過尋常蒙塵之物罷了。

如此複雜奇異的感覺,卻偏偏兩人都有,就些許的不同而已。

“沈先生。”

陸塵笑着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穆雙影,公孫涼亦是如此,只洛仙兒瞧了眼前男子一眼,面上稍有古怪,卻也並未露出太多的反感。

比起韓暮春,沈先生可是更為尋常許多。

該稱是返璞歸真之境。

讀書讀到這般地步,這天下生靈不計其數,便陸塵曾經見過的所有人里,也就沈先生與公孫涼能夠達到。

“無需這些繁瑣,就尋常便罷,何況我這裡並無太多規矩,不過與外人來說才需要那些表面的功夫。何況這位姑娘性情剛直,不喜那些,又何必如此,鬧得不甚愉快。”

沈先生朗笑,當如明珠。

陸塵也失笑,自然猜出門前一切都被沈先生得知,畢竟其乃一聖人,更一隻腳踏入半聖,是比起那江老家主還要更強許多。尤其傳言中,沈先生一手鐵鉤銀畫,筆走龍蛇最為玄奇,乃當今天下為數不多的行陣道法,是動則囚禁天地乾坤,靜則穩固如山。

卻是否如此,陸塵也只那日收子大典上見過一次,還不曾瞧得真切。

然其能有這般評價,也是絕非尋常。

“你這人身子不好,倒是說話不錯,比先前那傢伙讓人舒服得多。”

洛仙兒嘿的笑了起來,將沈先生上上下下瞧了個遍,黛眉輕挑,面上也稍有戲謔。

只聞言如此,陸塵與公孫涼都是稍有意外,畢竟沈先生乃絕頂的聖人,更一隻腳踏入半聖,手中道法亦非尋常,又豈是尋常之輩可將其擊傷。便陸塵曾斬了那江老家主,也絕非沈先生對手,且不說沈先生與那江老家主間有何差距,就那行陣道法,都是陸塵不可能應對的存在。

行陣道法,可攻可守可困敵,剛則漫天鋒芒,柔則綿綿無盡,守則不動如山,是半聖強者都不敢直言可將沈先生降服。

只穆雙影也悄悄皺眉,一雙眸子流轉玄妙晦暗,深藏凝重。

陸塵看得清楚,也是信了洛仙兒所言,沈先生該是真的有傷在身。

“姑娘眼力不錯,難怪這般年紀便修得神通巔峰之境,便縱觀天下,年輕一輩中也是無人可及。便妖孽俊傑都不足以形容,是怪胎也不為過。”

沈先生苦笑,又輕輕一嘆,眸中暗藏無奈。

“是前次雲澤洲收子大典時受的傷,雖是已經控制,卻始終無法將體內劇毒化解。這毒來自南野聖教,經由萬毒門主施展,雖那日聖教妖女已經給了解毒丹藥,卻想來該是萬毒門主加了些東西,否則不會他人恢復而獨我一人如此。”

“是...上次的事?已經這麼久了嗎?”

陸塵與公孫涼都是愕然,未曾料到會是這般。

卻沈先生點頭,也是無奈。

“那日吞服了解毒丹藥,體內躁動的劇毒確實消散許多,便殘留的些許毒性都被壓制下來。如此,便是徹底解毒的跡象,我也不曾太過在意,卻誰知整整一月後,那殘留的劇毒仍舊不曾消散,是匯聚內腑之下,命淵之上,猶如磐石,怎的都無能將之化解。我也曾尋古農皇主出手,卻即便動用神農綠金鼎也不行。而古農皇主給出的推測,該是萬毒門主得了那聖教所贈之毒後,又加了些東西在裡面,導致毒性異變,方才如此,便聖教的解毒丹藥都無能為力,也是那聖教妖女都未曾料到的情況。”

言罷,他面上更白一些,看來稍有疲倦之相。

“是對聖教妖女的懷疑,也或杜絕任何隱患,這點不可猜測,說不得其中便有瑤光聖子的攛掇存在,畢竟此人隱藏極深,心思亦為縝密,絕非尋常所知那般。而聖教之處,也非輕易便可得知,是平日藏入大界陣法之中,若非自主現身,也或有人引導,縱然南走入野,終究是一無所得。而這天下,只怕就那被稱作老妖的聖教妖后才可將如此劇毒化解,非他人能行。”

“竟是這般...”

陸塵張了張嘴巴,又瞧向公孫涼。

此行罷了,便要去聖教,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畢竟聖教相邀,若公孫涼現身,就不會尋之不到。

而後者亦望來,顯然同樣想法。

“先生這劇毒纏身的苦惱,也是因我而起,就無法置之不理。卻說來也巧,之後我與公孫兄便要走一趟南野聖教,若先生有空,便咱們一道而行,去那南野尋求幫助。”

陸塵回頭看來,面上也帶着些許愧色。

“無論如何,都得幫先生化解纏身劇毒才行,否則我心實屬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