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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機不休,森然蔓延。

那二層角落裡偽裝了自己面容的韓暮春忽的打了個激靈,四周望去,卻怎的也不能找出心底泛寒的源頭。他只咧下嘴,偷偷摸摸地瞧了眼三層的雅間所在,透過珠簾不能瞧見任何,卻其中究竟有誰,他早先便已經看得清楚。

暗自嘀咕一聲,韓暮春小心翼翼的收回目光,轉而繼續與身邊的人說道起來,就口中所言也越發過分,好似真的親眼見過一般,便臉上都露出那些個不堪的模樣。

而這所有,沈先生都看在眼中。

“就如穆姑娘所言,且如何責罰,也由兩位姑娘決定。”

深深合起眼眸,沈先生再沒了任何為其挽回的想法,更周身也蔓延出殺機。

常言讀書人最好清白,卻只言說而無作為,讀書不通其理,便不過都讀到了狗的身上,是畜生也不如。而沈先生也無論如何都未曾料到,自己唯一弟子竟是這般模樣,便想起過往的許多,那些不能說通之處也都可解釋清楚。

因他,害了多少無辜清白。

冷玉書院的名聲,都要敗壞在其手中。

“便當看不見就好,待之後回去再說,何必因他擾了咱們的興緻。”

公孫涼搖頭苦笑,輕言安撫着幾人的心情。

卻韓暮春的出現是誰都不曾料到,而如此想來,如今日般的事情他也是該做過不少。就那易容的手段,便絕非尋常,表面看來沒有任何痕迹。若非下意識的舉動,正巧被公孫涼瞧了個清楚,便他也不能認出。

流言蜚語最害人。

然古人卻說,無風不起浪。

哪來的風?

這浪,不還是起了?

人心叵測是險惡,表面君子才殺人。

聲浪高疊,醉夢閣可是熱鬧非凡,就那些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人物,不知有多少都是千萬里遙遠而來。冷玉城有一閣,閣中有一花魁,絕色傾城,才情千古,早便名聲在外。按規矩來說是一月一登台,便遇見登台之日,冷玉城才最是熱鬧。

卻今兒個再看,與往常有着太多的差別,就那些自命不凡的風流雅士口中談論便可知曉一二。

仍是紅妝姑娘,卻多了血天傳人。

摘了花冠,一男三女,鳳涎香...

總離不了這些東西。

說得多了,聽得煩了,便一些明理的人開始質疑,便醉夢閣也出面闢謠。卻畢竟人多口雜,限制不住,更免不了有心者煽風點火。就一眼瞧去,一層二層摩肩接踵,總是那四五個不太安分的到處忙碌,口中言說著惹人心煩的事情。

“那幾個是北荒人。”

雅間內,幾人的情緒早已平復。

公孫涼一把摺扇於胸前輕輕揮打,陸塵也站在珠簾後瞧着下方。他二人兩雙眸子好比鷹隼,將下方眾人模樣皆收入眼中,不曾有一個落下。

“北荒環境惡劣,整日風大塵高,白間灼燙如夏,晚間冰冷如冬,就平日里的習性都會因此受到影響,只看喝水模樣便知。北荒人喝水好牛飲,便女子柔弱也是飲量極大。將將來到東盛,還未能改掉這些習慣,一眼就能瞧出。”

“瑤光洞天。”

陸塵眯起眼睛,冷哼一聲。

“他們的消息倒是靈通。”

“該是因昨日之事。”

公孫涼唇角一勾,無奈搖頭。

“將手頭的麻煩儘快解決吧,咱們也早日出發去南野。瑤光洞天的手可是越來越長了,說不得其中還有金家和北域妖族的痕迹,便任家最近也是不太安分。只可惜,現在沒有時間顧及他們,出了東盛之後,南野與中州,可絕非尋常手段就能觸及。”

言罷,陸塵只輕輕點頭,回去座上。

穆雙影與洛仙兒都是有些沉默,沈先生也始終低頭,滿面黯然的樣子,不知出神地想着什麼。

陸塵與公孫涼也不再多說,就隨意取了些珍果品嘗。

不消片刻,這堂中忽的一亮,好似一輪大日於高台上方璀璨生輝,更砰的一聲有着什麼瞧不見的東西在光芒中炸開,灑落紅紙飄飛。

滿堂驚,便那些嘈雜的聲浪都瞬間消失。

一女傾城,如仙臨塵,大紅的裙袍點綴金紋,高貴典雅,踏空而落,飄然入席。

一瑤琴,一紅綢,一雙秋水傷心眸,看遍千山萬水愁,獨坐倚危樓。

紅塵失色,人間值得,不過如斯。

“紅妝姑娘總算是出來了,可是等了許久。”

公孫涼轉眼瞧去,無需提醒,身邊的幾人也都注意。

玉指輕捻,琴音瑟瑟,若泉水叮咚,繞樑不絕,好似空谷百靈,便聽者都心神空境,好似一抹柔情似水滌盡千百傷痕。再瞧去,穆雙影與洛仙兒都勾起唇角,美艷不可方物,便一堂上下,又哪個還能記得先前那些煩惱暗恨?

卻雅間中,陸塵皺緊了眉頭。

他不通樂理,比之洛仙兒更為不堪,就聽着舒服便罷,卻心中仍舊念着許多不解與疑惑。這一人間仙曲,於陸塵來說,不過左耳進了右耳便出,未曾留下任何。

一曲起落江湖情,待得退去,也無人願醒。

“都是着了魔的模樣...”

陸塵瞧着身邊幾人,咧嘴一嘆,是他們仍舊沉浸其中韻味,不肯自拔。只再看時,沈先生卻已經回神,將眉頭也皺起,面有疑惑之色。

“我是聽不懂這琴聲如何,卻沈先生可是不滿意?”

一挑劍眉,陸塵稍有意外,便原本起身的打算都暫且放下。

聽得陸塵出聲,沈先生抬頭時卻滿面愕然。

“你...沒事?”

“沒事?好端端的,我又怎麼會出事?”

陸塵愕然不解,又四周瞧了瞧,見到穆雙影三人都已經清醒,口中仍舊連連讚歎。

卻沈先生張了張嘴巴,面色極度變幻,忽的帶起些許凝重。

“之後單獨見了這紅妝姑娘,公子可得小心行事。”

“沈先生...是發現了什麼?”

陸塵皺眉,又瞧一眼這滿堂花客,不能明曉。

便公孫涼幾人也都轉頭看來,皆是滿臉的疑惑,不知沈先生是究竟發現了什麼,會忽有此言。

“這紅妝姑娘可不一般,原本只以為不過尋常凡徒,做了花魁,卻如今看來,這冷玉城中還有許多在下也不知的存在。”

沈先生抿住唇角,眼神瞧向堂中。

透過珠簾,能夠見到那些個沉浸先前樂聲之中的堂客接連醒轉,就如先前穆雙影三人一般,口中連連讚歎,好似將先前的一切都忘卻,再無人提及。

“表面瞧來是凡徒,可紅妝姑娘的修為,卻大能也不止...”

一言出,陸塵幾人都是瞪大了眼睛。

“且所修之法絕非尋常,而精通此道者古往今來也並無幾人,更枉論這般。就今日看來,這紅妝姑娘的手段與在下曾聽說過的某位很像,只無形琴音便可控魂殺敵。”

沈先生眯起眸子,起身來到窗前。

隔着珠簾,四顧而去,卻不知沈先生究竟在尋找什麼。

“八千年前,琴魔老人驚才艷艷,四千歲年紀橫空出世,行遍天下無敵手,力壓當世所有妖孽俊傑,是穩坐不動便殺敵於無形。卻奈何其傲慢無度,中了他人激將,涉足中州那六凶之一,而後便再不曾歸來。而今提起,琴魔老人這四字已並無幾人知曉,然說起‘十指起落黃泉傷,送葬曲下百萬亡’這句傳言,你們該是有所聽聞才對。”

“難道是...黃泉歸途與送葬曲?!”

公孫涼驚聲開口,瞳孔都幾度收縮。

穆雙影與洛仙兒同樣瞪大了眼睛,只陸塵滿是迷茫,是從未聽人說起這些。

沈先生輕輕點頭,卻看了許久也沒有結果,只得回到原處。

“琴音控魂之法,千古以來也就琴魔老人才有如此手段,據說是得了斷古前的傳承。卻斷古後,除他之外,便再無人能夠明通此道。而先前紅妝姑娘所施展的,絕對是這般控魂秘術,雖不過些許痕迹,卻也足以認得出來。”

“可沈先生怎的先前不曾發覺?”

陸塵晃了晃腦袋,大概明白了些許,卻仍舊有些疑惑之處。

然沈先生不過苦笑,轉而瞧向堂中那些悵然若失的花客,眉頭緊蹙。

“過去到這醉夢閣,紅妝姑娘等台前都是知曉在下的到來,許是警惕,故而不曾施展。卻今日,也是頭次來了而並未告知,紅妝姑娘方才大意之下未能覺察,顯露了這般手段。”

言罷,沈先生便低頭,面上滿是複雜變幻。

“難不成...琴魔老人竟真的逃了出來不成,還是另有隱情...”

聽其口中所言,陸塵與公孫涼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些個過往秘辛,於他們而言太近卻又太遠,就八千年前的事情,換了幾代人而已,又怎能與當今有關?許是無聊才聽人提起便罷,誰都不曾在意,畢竟八千年並非遙不可及,卻那些過去的是非長短,恩怨糾葛,也該早已煙消雲散。

何況八千年前的琴魔老人就已經四千歲高齡。

至如今,一萬兩千年,縱那琴魔老人逃出了中州險地,恐也是化歸塵土了。

半聖萬年,大聖兩萬,仙人無量。

壽元便如此,又豈是那麼簡單便可活得長久?

搖頭便罷,不去在意,卻陸塵起身也心中抱了些警惕,畢竟那紅妝姑娘深藏不露,可是有着至少大能境界的修為,更這一手珍寶秘術絕非尋常,是從未見過與之相仿。

穆雙影幾人也不去多想,見到陸塵起身都是面露擔憂。

畢竟陸塵與那紅妝姑娘之間的糾葛未免太過複雜,只怕稍有不善就刀劍相向。

“切記,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