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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險峰,瞧過斷橋,這聖教如仙域則罷,狼藉卻還未能理清。

鍾婉游已經應了教主之命前去做事,卻陸塵還在原地久久停留,面上頗為複雜,也不知心緒想着什麼。

沈先生在遠處起身,早已將那些個都看了明白,見得陸塵還在思量,便踏空而來。行雲過霧也罷,待得落定,先生如玉,將手中那經書合起,丟回命淵,方才與之並肩而立,望向遠方。

“瞧你這般模樣,可是又知道了什麼?”

“半月後,老妖有大事宣布。”

陸塵未曾隱瞞。

“且命人去叫了公孫家主前來,那婉游姑娘更說此時與她,與公孫兄皆有關係,是老妖,也便婉游姑娘師尊,這聖教太上教主要普天同慶,一令傳遍五域四海,更為打破此間清規。”

“哦?”

沈先生挑起劍眉,轉而瞧來。

他面上也露出些許深思。

鍾婉游這般說法仍舊不甚清晰,卻免不了與聖教,與公孫家有些關係。卻真箇說來,最讓人介意的還是那打破清規。這聖教究竟有何清規,陸塵與沈先生皆不知,卻鍾婉游不肯多說,那些個聖教弟子見了他們也都遠遠便躲開,就尋人問上兩句都不能。

半月時間,說快則快,說慢也慢。

原本只想着聖教之行不過三兩天便罷,而後就遠走中州,去那大華皇朝瞧上一瞧。公孫涼的打算與計策是陸塵不能理解,便不過映襯,也是為日後夏小賊舉兵南下鋪好道路。

卻如今,還得推上一推。

“婉游姑娘定是知曉老妖前輩究竟怎個打算,卻不肯多說,你我嘗試多次也沒能問到什麼,便就此罷了。”

想了許久,沈先生仍舊沒有頭緒。

只輕嘆一聲,苦笑而已。

“聖教與公孫家的糾葛絕非你我能夠涉足,就而今看來,醫毒先生公孫北青那般人物可是與在下也高出一輩,該有幾千年的往事。而今再提,想來與老妖前輩也脫不開關係,卻真箇說來,你可知當初的老妖是個什麼模樣?”

“我只知聖教女系最大。”

陸塵輕輕搖頭,便這些還是到此才知。

“在下也不過聽聞,是天下五域四海,無盡遼闊,卻真箇論起來,第一美人絕非紅塵谷聖女,而是當年的聖教老妖。那時這位前輩風華正茂,卻極少出世,就偶有一次行走東盛,為人驚鴻一瞥,方才知天下還有這般美人。就一副畫像傳出,未能畫出其神韻,卻仍舊害得天下男兒思之不忘。然聖教自古便好避世不出,曾有多少人來往南野這廣闊險地,卻無一人可如願以償。”

沈先生言罷,面上也露出神往的模樣。

卻說起這些往事,陸塵只覺得如聞天書,是從不曾聽人談起。

也該太過久遠,畢竟修道有數,元法有度,天下修士千千萬萬,入聖道者多,卻真箇比起天下修士,太過稀少。未入聖道,年歲九百便到了盡頭,延命之物不可多得,又幾人堪千年長久?

半聖可存萬年,死而不滅,屍骨永恆,可相較天下修士千千萬萬,真箇半聖又幾何?

不多,亦極少。

“沈先生與我說這些,可是猜測老妖遠走東盛才與醫毒前輩有了交集?”

陸塵想了許久,方才問出一聲。

“正是。”

沈先生輕嘆頷首,卻似想到了什麼,不過一笑便罷。

“往事不可及,來日不可期,罷了,多說無益,且看半月後便是。走吧,先來無事,便教教你如何下棋,先前是見到那半山亭中有黑白棋盤,就一起消磨時間。”

朗笑一聲,先生挽手一把摺扇,上繪山河,背描道言,一念動則騰雲而上,奔着青山深處而去。

陸塵是不願下棋,只覺得腦袋不太靈光,卻沈先生邀請,不好推辭,就猶豫片刻也便跟上。待落得山腰涼亭,果見一石板刻縱橫各一九線條,黑子白子盛放盂中,沈先生正執扇盤坐白子一方,笑臉相迎。

“圍棋之道,外圓內方,變化多端,和而不同。簡言之,不得貪勝,入界宜緩,攻彼顧我,棄子爭先,舍小就大,逢危須棄,慎勿輕速,動須相應,彼強自保,勢孤取和,此為根本。亦言之,天人合一,和諧共存,爭而不爭,陰陽共濟。”

沈先生瞧着陸塵落座,合扇開口。

“猜先便罷了,就此間兩方,你我亦師亦友,就個圍棋之法,四面圍則拾子,數定輸贏,更講落子無悔。黑先白後,請。”

陸塵聽得囫圇,只得應下,抓子卻不知落於何方。

就說之,教之,道化授之,偶有仙鶴來觀,靈鳥查探,玄猿白鹿走走瞧瞧,可是真箇道法自然。

穆雙影不好棋道,只偶爾來瞧,沏上一壺茶水,賢良淑德,在旁學書,不曾言語打擾。卻洛仙兒性子最躁,一盤棋罷,總要拉着陸塵去到旁側試試手段。就個一來二去,不許拿出斷刀,陸塵便整日頂着個漆黑的眼圈,幾日消不下去。

就只比劃罷了,總不能較真,畢竟陸塵那些個手段都為殺生,着實受了限制,太難出手。

那看戲的兩人不過笑笑便罷,洛仙兒活動了筋骨也就放過,卻每日都有一遭。鍾婉游偶爾來過,指點陸塵棋藝,更沈先生乃之中大家,就半月時間一晃而過,別的不曾學會,修為也無增長,反倒修心養性,手法可見真章。

這半月,都不曾見過公孫涼。

就今兒個一早,聖教便迎來貴客。

公孫家主,便常人所言公孫君子不遠千萬里而來,更駕馭古銅戰車碾壓蒼穹,氣勢磅礴,浩然八百里,驚得整個聖教鴉雀無聲。而其身後,跟隨有公孫家三百子弟,是車馬如龍,便那些個珠光寶氣都溢出箱來,仿若匹練長虹橫過蒼天,着實恢宏。

教主親自迎接,亦免不了陸塵幾人。就真的說來,這公孫君子可是陸塵老丈,怎的都不能欠下禮數,一切都得周到才是。

主殿中大宴早已擺好,車馬自有主家接手,卻真的聊了起來,便聖教教主也不知究竟怎麼回事。

偏偏公孫君子面有神秘,不肯多說,就舉杯暢飲便罷。

日值正午,殿中大宴方歇,陸塵四周瞧着,不過六桌珍饈便罷,卻鍾婉游都沒了蹤影。至此間,才有偏殿可見,淺翠的珠簾卷開,那姑娘一襲盛裝,是飄揚翠袖,搖拽緗裙。

飄揚

翠袖,低籠着玉筍纖纖;搖拽緗裙,半露出金蓮窄窄。眸光輕轉,溫婉秋水也不及,堪個窈窕淑女,真箇九天仙子。

瑤琴一落,撫以叮咚,繞樑三日,不絕於耳。

公孫君子眸光一亮,是個欣賞的模樣。

“極好!”

只一贊,卻陸塵幾人更為不解。

此來何事還未說出,偏偏鍾婉游如此模樣,陸塵與沈先生相顧無言,越發覺得古怪。卻問也不答,公孫君子瞧了陸塵一眼,面上笑意更甚,搖頭便罷,舉杯推盞就將話題引向旁處。

懷着滿腹狐疑,陸塵只得作罷,卻瞧了許久也未曾見到公孫涼,難免擔憂。

公孫君子反倒自若。

一曲落罷,婉游姑娘蓮步輕移,終究是來到殿中,落座教主一旁。正見得那美婦低頭耳語去詢問,遠處忽有漫天清光流轉,引動彩霞升騰。靈鶴長唳,金象嘶鳴,鳳凰翔,青龍游,異象紛呈,是之中人影高唱大道仙音,一轉九響,六轉作五四,丰神如玉,似如謫仙臨塵,氣度非凡。

“九道仙音也有了突破,不錯。”

公孫君子又笑一聲,起身來到殿前。

陸塵幾人亦相隨。

待得落定,公孫涼將周身異象散去,恭恭敬敬一禮,卻其眸中顯然藏着許多疑惑,不知公孫君子何時來到,又為何事。

簡單言罷,復入殿中,聖教弟子呈上早便準備妥當的珍饈,又起兩桌宴席。

“這些日子你去了何處?怎的半月才回來?”

陸塵與公孫涼低言詢問,瞞不過他人,不明者皆轉而看來。

獨公孫君子與鍾婉游仍舊自若,卻細細瞧去,那婉游姑娘面帶紅霞,也不知究竟想到什麼,竟是一改往日妖冶模樣,頗為動人。

“與聖教那毒道聖典有關,亦與八爺爺有關,卻真的去了何處,此為聖教隱秘,我已經答應前輩不會多說,便你問我也是不能坦然相告。”

公孫涼苦笑,瞧了眼聖教教主,見其恍然,方才輕鬆些許。

“卻我未曾料想,與八爺爺欠下情債的那位,竟是”

“是?”

陸塵稍愣,片刻便將眼睛都要瞪出。

沈先生與旁側幾人皆是這般模樣,好似尋凡見了鬼,便天道都要崩塌下來的感受。

“你們都猜到了。”

公孫涼也不知該作何表情,儘管半月前便已經知曉,卻而今提起,仍舊覺得古怪。畢竟誰都無法料到竟是這般,卻那日公孫涼見了老妖,是真箇說起,聽出滿懷悵然,凄凄苦苦礙於聖教清規,不能如願奔赴情郎,就如今,落了一世大憾。

待一切原原本本道來,何止陸塵,便沈先生也是如聞天書,恍惚不知日月變遷,年歲幾何。

待回神,不過相顧無言,唯悵然嘆息矣。

當真是走過東盛就遇了緣定情郎,怎奈何,清規相阻,情郎無意,一世鴛鴦兩世飛,卻今兒個已經韶華白首,陰陽相隔。

說來也可憐那老妖一腔情痴,醫毒先生死時,是半句未提。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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