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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夫人這時也回過味來,神色間輕鬆下來;她心中暗吁了一口氣,果然是壞事不能做啊,心裡有鬼便不敢和人硬抗上。不然,哪裡還用得着紅袖這個侄媳婦來代妹妹討清白呢?

有人把樹上的貼身衣服取來放到了紅袖面前;紅袖細細翻看之後,心下更是有了把握:幸虧姜夫人家不如沈府太多啊,這樣的白綾所做的小衣,在沈府的大丫頭們中間一尋就是一大摞兒。

如果是極好的白綾便還要尋些其它的緣由替月桂開拖了;紅袖又細細看了衣服的邊邊角角及各處,除了上面綉了一小枝桂花之外,並沒其它的東西。

紅袖把衣服抖了抖:“你說這是月桂姑娘的東西?”

那丫頭掃了一眼二夫人,戰戰兢兢的道:“是婢子說的。”

“你憑什麼這樣說呢?”紅袖的聲音輕輕的,聽到丫頭的耳中卻重如山石了。

“婢子,婢子是看到了上面的桂花,月桂姑娘的......”

“住口!你個大膽的奴才,好大的狗膽!我們沈府的規矩你不知道嗎,如果輕輕易易的叫出姑娘來,是哪一個教給你的規矩?!”

那丫頭被嚇得一哆嗦:“少奶奶,婢子......”

“只憑一枝普普通通的桂花,你敢污姑娘的清白,來人,給我拖下去打。”紅袖是咬着牙自齒縫裡說出這句話的,讓丫頭感覺脖子後面好像有冷風吹過。

丫頭終於真正的怕了,她哪裡想到貪了十兩銀子而已,也只是七房和二房的事情,根本牽扯不到長房:哪裡想到二夫人會招來這麼一個要命的人。

她看向二夫人,可是二夫人只是板着一張臉,什麼表情也沒有;她是個很機靈的丫頭的,只是因為長得有些太嬌媚了,所以一直進不了上房做事;她當然知道一切和二夫人有關,可是就算咬出二夫人來也沒有什麼用;倒不如不說二夫人,說不定她還能救自己一救。

打定主意的丫頭急辯道:“少奶奶,婢子不是亂說的,婢子就是管送洗的差事,看到過姑娘的衣服上......”

紅袖把茶盞狠狠的擲到了丫頭的面前,不過並沒有傷到她:“這樣的桂花樣子很特別?你敢說我們府中沒有其它丫頭綉桂花?”

七夫人這時輕輕的開口:“我們院子里便有幾個丫頭喜歡桂花呢,說不定她們的衣服上也綉有桂花,這真得是極普通的事兒。”

那丫頭辯道:“總有不同的地方,少奶奶,您不信可以取那些丫頭的衣物和姑娘的......”後面的話她在紅袖冷冷的目光下說不下去了。

“說啊,你怎麼不說了?你還想怎麼污衊月桂姑娘的清白,啊?說吧,都說出來,讓我們聽一聽;”紅袖盯着那丫頭:“說出來,讓我也開開眼,我們府中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丫頭!”

不要說姑娘的貼身衣物,就是丫頭們的貼身衣物也沒有拿到眾人面前,讓眾人評頭論足的道理;這丫頭如此說,就是對月桂的極大侮辱。

丫頭的臉色已經有此發白,她知道不可能拿到月桂的貼身衣物,那麼此事便是做主子的人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了:那她豈不是死定了?

“這絕不是我們家的東西;”姜夫人總算反應過來及時開口:“絕對不是。”

她這一句就定了乾坤,丫頭在紅袖的瞪視下頭越來越低,再也不敢強辯什麼了:再辯,她吃得苦頭只能更多。

紅袖看着她:“你現在還有什麼可說的?”

“是婢子,看錯了;婢子不是故意的,請夫人饒命,少奶奶饒命啊!”丫頭終於認清楚了,知道再辯下去也是無用,乾脆改口了。

紅袖要的就是她這一句話:“你可知道你看錯,隨便一句話差一點毀了姑娘的清白,你可曾想過?”

丫頭跪在地上只是叩地求饒,她心下明白自己今天怕是難逃這一劫了:不管是真看錯、假看錯,她差一點毀了月桂姑娘的清白,就不可能有人會饒了她。

紅袖沒有處置她,因為她是七夫人的丫頭;她所要做的,只是想保住月桂的清白罷了。七夫人聽到這裡一拍桌子:“拖出去,亂棍打死!看日後哪一個還敢如她一般。”

這話七夫人說得有些殺氣騰騰,她現在豈能不明白這丫頭是被二夫人收買了的?她不單單是為了月桂要活活打死這個丫頭,而是為了要讓院子里的人知道,再有人敢背叛她另投主子就是這個丫頭的下場。

紅袖並沒有開口,因為這個丫頭伶牙俐齒、且心思機敏,看她的言談也不像是被脅迫的;為了銀子之類的死物,而置一個女孩子的生死、一輩子的幸福於不顧,這個丫頭不值得同情;這是其一,其二就是二夫人一定會開口。

七夫人的話音一落,立時便有人上來拖那個丫頭;那丫頭只是拚命叫着:夫人饒命;不過廳上眾人心下都明白,這丫頭其實是在向二夫人求救。

二夫人在丫頭被拖到了門口時終於開口了:這個時候,就是那個丫頭也絕望,已經不喊饒命似乎認命了一般。

“慢着。”二夫人的聲音並不大,也不是很響,她喊得也不緊不慢。

“弟妹,說起來不是我來你院子里尋釵,也不會累這個丫頭被打——雖然她也是有錯的,但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這心裡總不是滋味;這樣吧,看我的面子,免了她的死罪,重重責打一番就好了,行不行?”二夫人說完,看向了七夫人。

兩位沈家的夫人目光中是火花四濺,她們心知肚明對方的心思。

“二嫂這話說得太客氣,弟妹原應該應下來的;”七夫人笑得柔柔的:“只是,我今日饒了她,不但對不起我的妹妹,日後也不好管教我的丫頭。”她把話說得極明白,我打殺她就是打殺給院子里的人看的,也是打殺給你看的!

二夫人聽了之後輕輕點頭:“弟妹說得有道理,倒是我考慮的少了。”說完之後,便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拖那丫頭的婆子當即在七夫人的暗示下,拖了那個丫頭就走;那丫頭看到自己果真就要死了,便心下一橫把事情喊了出來:“夫人饒命啊,婢子也是被人收買,貪十兩銀子才會如此。”

但是婆子們依然拖着她走,已經出了門向廊下行去:“夫人,夫人,是二夫人院子里的方嫂給我的銀子,夫人饒命啊。”

這一次,婆子直接堵上了她的嘴:再喊下去,怕她就會喊出了七夫人的所為。

丫頭的話清清楚楚的傳進了廳時,紅袖聽到了,七夫人和二夫人都聽到了;但是七夫人和二夫人都是面不改色,正在讓茶說話。

直到丫頭的叫聲沒有了,七夫人才道:“這些犯了錯的丫頭,死到臨頭時胡亂攀咬,就是希望能保下自己的一條小命;只是委屈、衝撞了嫂嫂,是我不會調教丫頭,嫂嫂萬不要往心裡去才好。”

二夫人微笑:“弟妹這是哪裡話,我們多年妯娌有什麼是不知道的?豈能因一個小丫頭的兩句胡說就遠了呢,倒是弟妹心裡明白,我應該對弟妹說聲謝謝才對。”

兩個人倒客套起來。不過,紅袖知道,她們已經是水火不能相容了;紅袖又發作了一通了那些跟着亂叫嚷的丫頭婆子們,各人都領了兩板子,此事才算做罷。

七夫人和二夫人卻一直在和顏悅色的說話,聽得紅袖在心中直嘆氣,她站起身來:“兩位嬸娘,如果釵與鐲子不貴重的話,還是不要再尋了——明兒我打發人給嬸娘送釵和鐲子過來,免得驚動了太夫人以為府中出了什麼大事兒,居然要搜院子這麼嚴重。”

這話,已經可以算是在指責二夫人了。

二夫人微笑:“袖兒說得極是,是我想得不周;釵並不值多少銀子,只不過是當年你二叔父送我的第一支釵罷了;算了,丟了便丟了吧。”

紅袖聽到這裡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說讓人慢慢的、仔細的在院子各處找一找,不過不要弄得和搜院子一樣就成。

說完之後,紅袖也不耐再和兩個嬸娘動什麼心機,告辭回去用早飯了。

到了下午,月桂和姜夫人親來道謝:紅袖相當於是救了月桂一命。她們母女除了道謝之外,還是來告辭的。

她們已經無臉再在沈府留下,月桂出了這等事情,就算是被紅袖挽救了大部分的名聲,但倒底還是受損了;而且,那事兒也是姜夫人的理虧,所以並不敢和沈二夫人當真理論,只能棄了和沈府的這門親事了。

看着月桂哭得紅腫的一雙眼睛,紅袖只能暗嘆,並不能幫她什麼;只是希望這個聰明的女子,知道什麼才應該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

雖然二夫人的手段被紅袖識破,但是她的目的還是達到了,月桂依然被逼走了;高興的當然是錢夫人,她認為沈五夫人非她女兒莫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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