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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能夠抵擋趙攔江的劍;

沒有人能抵擋住李傾城的笑;

同理,沒有人能夠抵擋住蕭金衍的賤笑。

……

蘇州城,無名鎮。

蕭金衍在這個小鎮已有兩個年頭。在之前,蕭金衍曾經當過一屆武林盟主,還是大明第一特務組織登聞院的副監察,那時候他有富可敵國的財富,那時候他風光無限,豪宅金屋,鮮衣怒馬,奴僕成群,萬人追捧。

沒有人知道他的財富來自哪裡,據傳他曾經到過基督島,從海上運回來無數的黃金、珍寶。

他曾經一擲千金,就為了看秦淮名妓趙雅的屁股——因為有人跟她打賭說趙雅屁股上一顆美人痣。當趙雅褪去衣衫的瞬間,他很痛快的輸掉了一千兩銀子。後來有人告訴他,是趙雅與人串通好了騙他,他一笑了之,因為他覺得這個騙局很“雅”,正如趙雅的名字。

他曾經千里救急,因為恆山派掌門張俗飛鴿傳書,山門中的茅廁牆倒了,讓他送三百兩銀子去修繕。他快馬三天三夜,趕到了恆山派。那段時間,恆山派山門中臭氣熏天,看到張俗一張皺成菊花的老臉,他很痛快的付了錢,理由很簡單,人有三急。當新茅廁建成,張俗老淚縱橫帶着門下弟子求賜名,他留下一句做好事無需留名。於是,恆山派山巔多了金衍公廁。

這些都是蕭前盟主在任時期的光榮事迹中的星星點點,然而再好的牛也有拉不完的地,再好的身體也經不住夜夜七次。

四年前,蕭金衍一夜之間散盡萬貫家財,在江湖上消失了。

如今,蕭金衍只剩下一個“大俠”的名號,與之作伴的是呂公子。

呂公子並不是人,而是一頭癩皮驢。蕭金衍本想將它賣給村頭做阿膠的老劉,可老劉尋摸了半天,呂公子渾身上下沒有一塊皮沒有疥瘡,最後只得作罷。這樣,蕭金衍被掃地出門後,這頭癩皮驢也跟着一起住進了破廟。

當清晨的陽光透過破敗城隍廟的爛瓦照到了蕭金衍的破衣裳,蕭金衍這才起身,若在往常,他一般都是睡到正午過後才起床,用他的理論,這樣就可以省掉一頓飯。

可是今天不行,因為三天前李傾城送來了拜帖,要來無名鎮拜訪他。

遠來是客。

有朋自遠方來,尚能飯否?

蕭金衍是個講究人,自己再窮,招待客人也不能吝嗇,要有酒有肉。

可是蕭金衍的破廟中,米缸已經見底,牆上的酒葫蘆,早已涮了幾十次涼水,咂摸不出酒味來了。

蕭金衍望着呂公子,“兄弟,江湖救急,把尾巴貢獻出來,如何?”

呂公子鼻中噴着熱氣,沒有理會蕭金衍,不屑的轉過頭去,用瘦弱的身體去啃那扇門板,這是它十天的口糧。

蕭金衍怒道,“沒用你播種的傢伙下酒已經很給面子了,有本事別吃我的!”

呂公子昂昂叫了兩聲,去院子里吃棗樹葉。

將近七月,樹上的棗兒還剛落果兒,青澀的很,蕭金衍想了想,縱身上樹,摘了十幾顆棗子,放在一個破碗之中。又想了想,拎着破籃子,從身上翻出了僅有的幾個銅板,到集市上買酒菜。

李家酒肆。

李家酒肆產名酒,位於百花巷的深處。酒肆只有老闆和夥計兩人,老闆姓李名隱陽,據說是隱陽人。自古隱陽產名酒,隱陽名酒尤以赤水酒為最,九蒸九釀,香氣四溢。蕭金衍沒有去過隱陽,但赤水酒飲過無數次,以李家酒肆最為醇香。

“蕭大俠,今兒起的這麼早?”酒肆李二狗子笑嘻嘻的問。

“今天我的至交好友李傾城要來,趕緊給我準備一葫蘆好酒!”說著,蕭金衍將手中酒葫蘆擲了過去,李二狗說了句嘚嘞,拿出漏斗竹勺,沽了一葫蘆酒進去,“爺,一共十五文。”

蕭金衍道,“記在賬上!”

李二狗沉着臉道,“您到現在還欠着咱們三百文呢。”他指了指旁邊的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寫着一行字,“本店不賒蕭姓”,看手筆應該出自酒肆老掌柜李隱陽之手。

蕭金衍傲然道,“還怕我賴賬不成?等我有錢了,連本帶息,一併送上!”

李二狗說:“這話您都說了八百多回了,影兒都沒見一個。一句話,有錢沒有?“

“沒有,你能咋滴?”

李二狗將酒葫蘆一翻,一壺酒倒回酒缸之中,把酒葫蘆向蕭金衍扔了過去。

蕭金衍就勢接過葫蘆,聞了聞葫蘆里的酒氣,來到井邊,灌滿了井水,抿了一口,點了點頭,“味道還不錯,就是淡了點。”

……

菜市。

“李嬸兒,菜還沒賣完呢?”蕭金衍笑嘻嘻道,“可有剩菜葉子,給我撿點兒?”

李嬸兒說:“你來的巧,還剩下半筐菜葉子,一文銅板你帶走吧。”

蕭金衍撓撓頭,“能不能給打個折?”

李嬸兒破口大罵道,“就一文錢,你還讓我給你打折,信不信把你腿打折?”

蕭金衍道,“噓,小聲點,好歹咱當年也是武林盟主,不看僧面看佛面,給點面子!”

李嬸兒嗓門越來越大,“武林盟主怎麼了,武林盟主買菜就不用給錢嘛?我告訴你,別用你武林盟主的頭號來嚇唬我,老娘我可不是嚇大的,當年華山論劍的時候,丐幫的洪老七買菜沒給錢,我給他剁了一根手指頭!”

“洪老七?洪老七能跟我比嘛?他就是一個要飯的!”

“我呸!你還不如個要飯的!”

蕭金衍撓撓頭,“你這話太傷人了。”

眾人紛紛向這邊看了過來。

蕭金衍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是要面子的人,不就是菜葉子嗎,我不要還不行嘛!說著,轉身就走,李嬸兒抓起一顆爛白菜,向蕭金衍腦袋砸了過來。

蕭金衍一轉身,將白菜接在手中,笑道,“李嬸兒好人吶,祝你能再嫁出去。”

李嬸兒惱羞成怒,脫下鞋底就扔過去,蕭金衍伸手接住,道了聲謝,朝着當鋪跑了過去。

當鋪夥計在正在高柜上看書,書名叫做《一隻繡花鞋》,看得正緊張,忽然有人伸手遞過一隻繡花鞋,道,“掌柜,來看看這鞋能當多少錢?”夥計嚇得魂飛魄散,當看清楚來人後,“原來是蕭……蕭那個大俠,怎麼,去哪家扒牆角,弄來只破鞋?”

蕭金衍說是李嬸兒的。

砰!

櫃門關上,夥計道,“她的鞋你敢當,我們也不敢收啊,上次她家一隻老母雞跑到李財主家裡,李財主想據為己有,整座宅子差點沒被李嬸兒給拆了。”

一葫蘆水酒,一顆白菜,這趟出門還算划算。他邊想邊往家中走去,趁着中午還有一段時間,趕緊回城隍廟還能補個回籠覺。

天下之樂,唯美酒與床板不能辜負也!

推門而入,蕭金衍立即警覺起來。

不是因為有危險,而是因為他看到,自己用來睡覺的破門板上,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