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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幼翎一臉困頓的走到茅寮外,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入的夜。

“現在什麼時辰了?”

極道非乏回答道:“已經三更天了。”

“這麼晚吵醒我,莫非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你這毛童居然能猜到我心中的意思,沒錯,我們現在去夢澤山莊找董太平。”

“他不是外出不知歸期嗎?我們去豈不是撲空一場?”

“如果猜的不錯,白天那個老家丁就是董太平。”

“哦?”陸幼翎饒有興緻的湊過來,“你還真是個神仙,居然能看出那個老頭是假扮的。”

“非我有神仙之術,只是在一個多月前我拜見過他一次,無論身形和口氣都與這位老人相似。而且我注意到他的雙眼精光奕動,絕對不是個普通的家丁。我便故意透露自己的病況給他。”

“那為何你不當場就揭發他的真面目?”

“董太平平生傲慢無比,料想能讓這個倔強的老頭改頭換面、隱姓埋名,一定是遇到棘手之事。他肯叫我三更時間去見他,甘願冒身份被揭露的危險,想必也是醫者仁心使然。”

陸幼翎模仿着伸出三根手指說道:“原來是約定三更的意思。”

“好啦!孩童裡面就屬你伶俐精怪!我們現在趕緊動身去見董先生。”

極道非乏幫陸幼翎的衣服口角用束帶綁住,又幫他把散亂的頭髮整齊的束在後腦。他自己則換回之前穿的藍緞綢衣,他跟陸幼翎解釋說,去見主人家總要衣着得體,方顯尊重。

他們來到正門見大門緊閉,而後院有個門虛掩一口,極道非乏心領神會,便同陸幼翎從後門進入。後院佔地頗大,到處都是籬笆柵欄將這塊土地橫七豎八的分割來,而這繽紛的土地上種着各式各樣的花草。

陸幼翎看見有一顆植被上開出的花朵極為絢爛,花瓣為五片,卻各色不一,骨朵碩大,壓彎了枝頭卻藏匿不住嬌羞,一副鮮艷欲滴待人採擷之勢。

陸幼翎伸手便要去摘,卻被極道非乏制止,他說:“幼翎不可亂動亂摸這裡的東西,這裡雖是救人的地方,可劇毒無比的東西當真不少!”陸幼翎聽罷嚇得急忙縮回了手,極道非乏仍不放心,只好拉扯他的手心翼翼的避開這些花草。

穿過花圃繞過一處石屏風,便來到,庭上有一閣樓此時正透過紙窗留下斑駁的燭光。極道非乏摟緊陸幼翎然後向上凌空一躍便到了閣樓窗外。

“不早不晚,來的剛剛好。”人未到,聲先至。窗戶被推開,白天那名家丁面容慈善的站在里側。

極道非乏領着陸幼翎走進閣樓,一邊笑問到:“董先生為何這般打扮?”

“執事果然慧眼,我知執事定能察覺我的身份,所以特意暗許三更見面的暗號。我之所以這身打扮,是因為七天前我收到了一個消息…”董太平突然打住,露出一大一的眼睛盯着身後的陸幼翎。

“他是我新收的弟子,但說無妨!”

“司徒洪源率兵前往羅生肅清羅生浪人,沒有料到落腳未穩,便被浪人團乘夜襲取了大營,司徒錦源的衛兵死傷無數,連他自己現今也不知去向。浪人軍團乘勢攻克了嶼宕山,又切斷江口,在江北二十里地方下寨,與雲都對峙,”

“哦,當真有這種事?”

“千真萬確,君上耶律錦雲親筆寫信給日照國君,希望發兵來救,這幾日葉月城整合軍馬就是為了過境前往雲都。”

“這就奇怪了,只是羅生的浪人而已,他司徒洪源突破‘無妄’之境久矣,門下能征慣戰者百位之多,且都是‘虛谷’的高手,居然也會兵敗。”

“這件事我也弄不明白,但是羅生浪人向來以搶殺劫略為主,此次卻有謀有劃,似乎是有備而來。”

“那董先生這身打扮究竟是為了什麼?”

“哎,日照國徵兵,缺少良醫隨軍出征,我知道自己肯定逃不了被征入軍隊的命運,於是早作打算,喬裝打扮、隱姓埋名。”

“以董先生的本事,怕是沒人可以強征你入伍吧,而且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才對。”

“不能走嘍,這後院的藥草都是我的命根子,我怎麼能丟下他們。對了,你白天說過藥引子沒有找到是什麼情況?”

“哎”,極道非乏嘆了一口氣,“我已尋得黑蟒的位置,正欲擒它,哪知曉自己因為天綬逆脈居然完全不是這條畜生的對手,若不是有我徒弟相助,我今天怕是見不到你了。”

極道非乏指了指身後的陸幼翎,陸幼翎臉色發燙,但是內心卻抑制不住喜悅,徒弟?我已經是神仙口中認定的弟子了,那麼我也算是修緣求仙之人,哈哈哈,真真是太美妙了!

董太平頷首點頭,隨即又問道:“不是傳聞執事曾誅殺過一隻黑蟒,方有今日修為,為何今天卻不是黑蟒的敵手?”

“民間以訛傳訛而已,我可從來沒殺過什麼黑蟒,只是在十歲之前曾反覆做過一個夢,夢裡自己靈入九霄,遇到七星連珠幻化成的黑蟒,黑蟒欲加害於我,用其身子勒我脖頸,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居然掙脫了黑蟒的束縛,最終還結果了它。這個夢從記事開始便困擾着我,我師傅卻說這是我入道登仙的叩石,可你看看我現在,入得天綬卻遭受反噬之苦,三十年的修鍊化為一朝泡影。”

在一旁聆聽的陸幼翎突然身軀一震,無數的片段開始在腦海里拼織出來,那晚間的明月、四周的漆黑、陰森恐怖的黑蛇、令人窒息的勒脖,一幅幅畫面又全部憶起來了,對,就是那雙空洞如同深淵一般的雙眼在夢中晃動!

“幼翎,你怎麼了?過來,讓董先生看看你臉上的傷。”

“師父,我…”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師父,您說的那個夢境,我之前也有過相同的遭遇,如果不是我爹娘夜晚看護着我,我可能早就死了。”

極道非乏愣住了,這個世上居然會有一個與自己夢境相同的人,怪不得一直覺得這個孩童親切,也許冥冥中倆人的命運早已聯作一線,今日的相遇也是上天早已安排設計好了的。

一旁的董太平推開擋在面前的極道非乏,他徑直走向陸幼翎,用手托起他的下巴,然後盯着他驚恐的雙眸,過了半響也沒說一句話。

“董先生,我這徒弟是否有什麼問題?”

“怪哉,怪哉。”

“我這徒弟如何怪了?”

“這孩子耳薄無垂珠,雙目混沌無神、似醒非醒,恕我直言,這分明是個短命相,可他又是如何過的了雲都祭命大典的?”

“沒想到董先生除了醫術了得還會瞻人眉宇?”極道非乏本來很敬重董太平的醫術,此時聽他直言這孩童是個短命之人,心中大為不悅,於是出言譏諷道:“若真能看清人的壽命長短,那還需要藥石作甚?直接苟延等死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