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與施廣聞打成平手後,姜慕白在演武場的地位有所提升,從“喂”、“那個誰”、“新來的”,變成了“姜師傅”。

但事情的發展與姜慕白的預想全然不同,他缺錢的境況仍然沒有好轉。

開了三竅的老靶師,陪練價格也不過一小時兩百,相比之下,姜慕白單價五百的收費,簡直高得不講道理。

最初兩天還有人奔着新鮮勁上門送錢,再往後就沒人“犯傻”了。倒不是說姜慕白陪練不值這個價,只是常來聚英館的武者就那百來個,拳腳功夫都是稀鬆平常,境界不夠,自然體會不到。

姜慕白考慮過降低酬金,但靶師陪練跟銷售私課一樣,這價格降下去容易,再漲起來可就難了。

而且,沒有穩定收入的根本問題,在於沒有固定客源。除非姜慕白跟其他幾位尚未開竅的靶師打價格戰,否則酬金下調也不會起到明顯效果。

跑去跟幾個被靶師們稱為“那個誰”的小透明打價格戰,不光給人看了笑話,更是自毀名聲。藉著施廣聞給的機會,姜慕白好不容易掙點名聲,可不能就這麼輕易敗掉。

無論從事哪個行業,名聲和個人形象,都是極為重要的。

“我說你,想啥呢,整天坐這發獃。”

劉龍虎走下拳台,解開專門定製的護具,揉着肱二頭肌問:“一會兒,跟我去做個大保健?”

像劉龍虎這樣的老靶師都看不上免費護具,他們會給自己量身定製幾套專用護具,至於劉龍虎說的大保健,就真的只是推拿保健而已。

靶師上了拳台就是人肉樁,即使佩戴護具,長時間抗擊打後身體肌肉難免出現損傷,因此陪練結束後通常會去按摩店,讓技師用紅花油或藥油推拿按摩,活血祛瘀。

姜慕白瞥了眼劉龍虎的胳膊,笑道:“不了,我不喜歡別人在我身上摸來摸去。還有,你去醫館比去按摩店更實在。”

“小姑娘摸來摸去你都不喜歡?嘿!”劉龍虎搖搖頭,問,“我看你這兩天心事重重,怎麼,沒生意,心裡急?”

姜慕白不出聲,算是默認。

沒有穩定收入,意味着往後生活中許多糟糕的可能性仍然存在。

好在這些天,姜慕白坐在演武場里不是真的發獃,他利用一切能夠利用的時間尋找氣感,終於在昨晚成功感應到“無處不在的靈氣”。

靈氣入體,先前幾天的枯坐就不算浪費時間。

“哈哈,我就知道,你現在確實尷尬,又沒生意,又不好降價。誒,我有個想法,你聽聽看?”

劉龍虎眼珠子一轉,賊兮兮地說道:“你乾脆設個擂,不比修為,只比技擊,再設個獎金,打贏了你就能拿錢。當然,上台挑戰前得先給你交五百,你就靠守擂賺錢嘛。只論技擊水平,定武城沒幾個人是施廣聞的對手,爛頂甘都不行。所以說,除非你倒血霉,不然穩賺不賠啊。”

這種老掉牙的套路姜慕白早已想過,他當即搖頭:“不敢。”

“不敢?”

“一竅不通的武者,憑什麼設擂?若有人別有用心,添油加醋到處宣傳,我就成了挑釁定武武術界的愣頭青。明眼人看了,就當是個笑話,可眼睛雪亮的人總是少數,到時我肯定麻煩纏身。”

姜慕白簡單解釋了幾句,換作曾經的法治社會,他真敢設擂叫板全定武,甚至全冀州。因為別人看他不爽,也不至於要他的命,宣傳做到位還會有逐利的商人主動投資,推波助瀾以求牟利。

但現在跟以前不一樣,滅了鐵斧門滿門的血刀幫至今逍遙法外,姜慕白並不認為聯邦法律可以保護自己。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在硬實力不足的前提下,最好還是保持低調。

劉龍虎覺得姜慕白說的有道理,想了想面色一變罵了聲我嘈,解釋道:“我沒想那麼多,可不是故意給你挖坑啊。”

姜慕白嗯了一聲,壓根沒往心裡去,他知道劉師傅面冷心熱,典型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這時,前方左側拳台有人驚呼,負責監督演武場的陳政噌的一下從座椅上跳起,三步並作兩步奔上拳台。

姜慕白看向出事的拳台,圍繩里三個人,一個站着,一個蹲着,還有一個躺着。

站着的是個清秀少年,此時臉頰蒼白表情僵硬,顯然受了驚嚇;蹲着的是陳政,他正在給傷者解綁護具;躺着的是個收費最低、每小時五十的靶師,解開頭盔後姜慕白才看清,這是個老靶師,他鬚髮大片花白,臉上皺紋叢生,看年紀不會低於五十。

這麼大年紀,怎麼會來做靶師?聚英館弟子又怎麼會允許他到演武場陪練?拳腳無眼,這下出了意外,誰來擔責任?

“我沒,我沒下重手!我我我,他說他身體很好,又說他缺錢,我才……”清秀少年語無倫次,急出了哭腔,“我真沒傷他,是他自己倒的!”

“閉嘴!別吵!”陳政一邊用指尖探鼻息,一邊吩咐道,“你在這看着,別讓其他人過來亂碰亂動,我去打279。”

279是急救電話,2指代第二域,79諧音求救。邏輯上來說,速撥號碼的設計應該像110那樣,方便宣傳,容易記憶,不過當今世界有太多事情不合邏輯,姜慕白也就沒有為一個急救號碼想太多。

演武場里議論紛紜,劉龍虎看清受傷靶師的長相後,不無鬱悶地嘆了口氣。

“你認識?”姜慕白有些好奇。

“那是湯叔,哎呀都說了,湯叔這麼大年紀,怎麼能陪人練拳!”劉龍虎眉頭緊皺,埋怨兩句後,解釋道:“以前湯叔在聚英館掌勺,石山、施廣聞還有我們這些早幾年就常駐聚英館的靶師,都吃過湯叔的大鍋飯。”

“後來湯叔味覺失靈,就沒幹了,前些天,大概半個月吧,湯叔想回來當靶師賺錢。我們都說他一把年紀幹不了這個,他就是不聽。”

“聚英館弟子不管么?湯師傅這麼大年紀……”

“哎,是這麼回事,湯叔以前答應孫女,等孫女上大學就給她買條禮裙,今年湯叔孫女統考,考上了鄴都大學,本來是個喜事,可湯叔兒子被工頭拖欠工資,兒媳婦又生了場病,湯叔連棺材本都搭進去了。湯叔認死理,他非要在孫女開學前給她買條禮裙,又不肯收我們的錢,他覺得那是施捨。你不讓他在這兒當靶師,他就跑去給人運水泥,這大熱天的,哪能頂得住?我們想着在這兒陪練至少有人照看着,不會出事。”

說到煩躁處,劉龍虎急得直撓頭。

“哎呀,都六十多的人了,不在家裡安享晚年,跑來給人當沙包,哎呀,哎呀!”

姜慕白默然無語,他曾看過七十歲老人為了給孩子湊學費,假報年齡跑去工地搬磚的新聞,沒成想會看到電腦屏幕里的故事活生生呈現在眼前。

有時,時間能改變一切,有時,時間什麼都改變不了。

不管這時代怎麼變,窮困者的苦難總是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