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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金波生前器重嚴興,是因為嚴興勇力過人。

嚴興十二歲進武館練拳,十九歲成為武修,用六年時間開了八竅,論格鬥能力,他在警署幾百號人里排第三——前兩位是秦署長的警衛。

雖然技擊水平稀鬆平常,但嚴興是天生的大力士,有着與體型不符的蠻力,空手搏鬥未必會輸給相同境界的專業格鬥家。

蠻橫力量是他引以為傲的長處,但在老六飛出座椅的剎那,天生神力帶給他的優越感蕩然無存。

老六雖瘦,可總有一百多斤,一拳把這百多斤肉轟得騰空而起,得要多大力道?

畢竟在重案隊混了幾年,嚴興還算有點見識,他看得出來,這人不是淬體境武修,要麼也是天生神力,要麼有特殊的發力技巧。總之,是個不好惹的狠角色。

而且這人不是華人,雖是黑髮黑眼,但面貌特徵與華人有明顯區別,身上還穿了件百貨大樓里才能找到的西式服裝。

定武既不是繁華都市,也沒有通商港口,會出現在這裡的異域人士,十有八*九是旅行家,還有一二是秘警。

旅行家受市政廳庇護,秘警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嚴興自忖得罪不起,立刻起身抱拳:“朋友,你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他做過什麼事,與我無關。”

黑髮黑眼的異域男子轉身看向嚴興,目光冷冽,一言不發。

嚴興眼角餘光瞥見幾個女舍狎司正往這邊快步走來,攤開雙手說道:“米,不是,艾,冬特,開耳。”

異域男子給出的回應是一記重拳,拳鋒攜着拳風,直衝嚴興面門。

“嘈!”嚴興破口大罵,彎腰低頭躲過堪比蠻牛衝撞的直拳,心中懊悔以前騎大洋馬時沒有多學幾句外域通用語。

沒等他撤步抬頭,似有千鈞之重的拳臂當頭砸下。

頭頂呼呼生風,好像砸下來的不是拳頭,而是拆牆的大錘!

嚴興屈膝微蹲,沉腰運力,兩臂如公牛犄角,猛力頂向頭頂的拳腕。

拳輪錘擊臂骨,像是重物壓垮支架,又像是隕石砸開山峽。咚的一聲悶響,嚴興雙臂仍抵在頭頂,而膝蓋撞上地板,為了扛住這一拳,他不得不跪下。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人一拳打到跪地,嚴興惱羞成怒,雙手扯住異域男子的手臂,足尖發力使身子像壓到底的彈簧一般彈起。

蠻力拉扯之下,異域男子重心偏移,身形不穩,看似向前跌倒。

嚴興顧不上他身份特殊,抓緊僅有的勝機用右肩撞向異域男子高聳的鼻樑。

眼看就要贏下這場突如其來的惡鬥,嚴興右肩忽然一陣酸麻,異域男子的左手不知何時扣在他右臂關節處,大拇指、食指、中指與無名指如鷹爪獵食般狠狠一抓,一剜,一拉,只聽見咔啦一聲,嚴興肩部關節錯位脫臼。

劇痛像尖刀刺穿骨肉,嚴興大叫一聲,鬆開雙手踢出右腿,異域男子同時抬腿側踢,兩條小腿撞到一起,嚴興脛骨斷裂,半截小腿往前盪出一個令人牙酸的角度,接着如鞦韆般擺了回來,像是撞上實心鐵棍的塑料棒。

“啊!啊——”

嚴興跌倒在地,慘叫聲像是定身咒,讓幾名狎司不約而同地停住腳步,低端妓院營收不多,請不起開竅武修做保安,幾名狎司都是普通打手,哪敢上前勸架。

換作半個月前,女舍里其他嫖客和姑娘可能會有說有笑地看熱鬧,但現在人人都知道熱鬧不是那麼好看。看見嚴興斷臂斷腿的慘狀,眾人扭頭就走,爭先恐後跑出門去。

rénliú湧向門外,卻有一個矮小乾瘦的男孩逆流而上。

………………

張家巷裡的孩子生活不易,為了生存必須抱團取暖。

張赤遠對生母沒有印象,因為在他記事之前母親已離開人世,至於父親,張赤遠甚至記不起他清醒時的樣子,怒火加上劣質酒精,早就燒壞了他的腦袋。

唯一給張赤遠帶來溫暖的人,是鄰家活潑漂亮的大姐姐。是她在張赤遠受傷時去正氣堂求葯,是她在張赤遠挨餓時去菜市場偷米撿菜葉,也是她教會了張赤遠炒白菜。

吃完菜葉,再往盤子里倒碗開水,就是泛着油水的“白菜湯”,這碗湯,張赤遠喝了四五年。

她十六歲生日那天,張赤遠厚着臉皮找姜徽音借錢,買了一小塊奶油蛋糕,那是他倆第一次嘗到蛋糕的味道。

聽到姐姐說生日願望是以後嫁個好人家,從來不敢想未來的張赤遠也破例說起了願望。

他的願望是在小武聖杯打出州域名次,有了州域名次,他就能擠進武道班,住到學校宿舍,離開張家巷。

只要足夠努力,畢業後肯定能在武館找到工作,慢慢攢錢。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考上大學,然後賺更多錢。

賺錢,是為了給姐姐攢嫁妝,好讓她風風光光地出嫁。

這話張赤遠沒說,也沒機會再說。

第二天她被賣去了聽春苑,張赤遠盼着她能早日攢夠贖身錢,然而短短一周後便有人傳來她葬身荒郊的噩耗。

帶來消息的人,就是買走她的人販子,隔着不比紙板厚多少的牆壁,張赤遠聽到人販子給了她家人一筆錢做封口費。

五千塊,加上màishēn的一萬二,人販子就用一萬七千塊買走了她的命,買走了張赤遠僅有的溫暖。

冬日未至,但這些天冷得刺骨,什麼武道班,什麼小武聖杯,張赤遠全都不在乎,他只想做一件事:復仇!

每天夜裡,張赤遠混入乞討隊伍,在三全巷裡徘徊遊走,那個人販每晚都來,但每回都不是孤身一人。

煎熬幾個日夜,像是等了幾度春秋,今天,聽說巷裡又有人被賣到三全巷,他熬不住了。

帶着撿來的殺魚用的小刀,張赤遠站在妓院門外等候,等着人販喝醉,或是與同伴分開。

“啊!啊——”

殺豬似的嚎叫聲傳出老遠,接着男男女女從門後涌了出來。

張赤遠仰頭踮腳往裡張望,但視線被人群阻擋,他咬咬牙,把手縮進袖子里,攥着小刀的刀柄往門裡擠。

透過人群縫隙,他看到那個買賣少女的人販跪在地上,手裡捏着一張信紙,臉上涕泗橫流。

然後他看到那張醜陋的嘴臉上多了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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