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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婈隨着沙土下陷了須臾,眼前一片黑暗,辨不清到底是如何情形,正茫然失措之時,忽然聽到一陣野獸嘶鳴的聲音,轉瞬間少婈便跌入到一棵古木的枝幹上,落下的重力差點要摔折了她的腰身,這枝幹方圓也有兩間房大小,場地甚是寬闊。待少婈坐起來才算看全了眼前的全貌,這裡茂林遍布,群山險峻,這古木枝幹的下面便是深不見底的幽寂,方才掠過耳畔的獸鳴也是時遠時近,判定不得它們會在何處突襲。

少婈扶着枝幹站起身來,這古木雖不及山高,卻也能俯瞰到整片森林的風光,只是少婈耳邊回想着方才來時風娘的一番交代,此時哪裡是欣賞山水風光的時候,這每一境都充斥着兇險與波折。

正想着,忽然察覺到腳下的古木枝幹一陣晃動,少婈低頭去探尋,遙遙的望見幾個野獸的頭正仰着與她對視,獸爪抓在樹榦上,身手倒還算敏捷,眼看着便要爬上樹來。少婈見這幾頭野獸模樣甚是猙獰,雖然此刻看來不過是貓兒大小,但若到了眼前定然也是如牛犢一般的。

少婈依着常日里遇到妖鬼凶獸時的習慣,伸出右手翻掌便化出馴妖鐧,這柄長鐧從前是鬼帝隨着祖神肅清乾坤六界之時的法器,沉重結實,便是尋常仙道也是提不起來的,少婈剛接觸這馴妖鐧時便單手拎了起來,於是鬼帝便將其賜給少婈做傍身法器,記得上回使出此法器還是用來斥退國師府門前那兩隻不識眼的辟邪。

咦?竟有些覺得不對勁了。少婈心裡遲疑着,並將手中的馴妖鐧豎在眼前仔細端詳了會兒。奇怪,這天虛秘境不應該是只有魂魄離體才能來到的地界,為何連傍身法器也能全然的顯化出來,倒也是奇了。來不及多加思索,便見到樹榦邊緣已然探出了野獸的頭顱。

那些野獸毛色雪白,嵌有黑色段紋,這分明就是老虎,若論品種便應該叫雪虎了。不同的是這些個雪虎獠牙深長,露於頷下,眼若銅鈴,面上卻有三眼,額上的那隻眼睛半睜半閉,似有神光滲出。見這些野獸逐漸盤桓在身前,少婈竟然有一絲錯覺,以為這幾隻三眼雪虎不過是如玄珀一般是一些身量大了許多的貓兒罷了。直到其中一頭猛然撲了過來。

“孽畜,竟然瞎着眼睛不識得這馴妖鐧!”少婈搖身一閃避了過去,站定後怒斥道。見那雪虎因為撲了個空有些惱怒,伏着身子低聲吼着,其餘的幾頭便跟在它身後,欲作出攻勢來。

“姑奶奶我向來不輕易出手屠戮眾生,畢竟你們也是投生不易,修行苦難的,但你們要是這般難纏,便不要怪我這馴妖鐧鈍重了。”少婈持着長鐧說道,語氣倒像是在訓斥哪個街頭巷尾的混世孩童,不過言語並不摻假,尋常收妖捉鬼也不是一擊致命不與人商量的,雖然是鬼界熟知的跋扈帝姬,但也是知道仁善的。

只是這幾頭粗蠻的孽畜,哪裡肯聽得少婈的話,見這秘境突然來了一個生人,也感知到少婈身上散發出極具誘惑的道行氣息,想來吃了少婈能讓它們修為倍增,哪裡還能顧得去懼怕那柄馴妖鐧。

僵持片刻,這幾隻雪虎便四下散開圍成一圈,做好圍攻之勢,少婈冷眼掃過,心知這場纏鬥已經在所難免,便更加握緊了手中的鐧柄。待那幾隻雪虎相互遞了眼神突然往中間撲過來之時,少婈瞬間凌空而起,繼而向樹下一躍而下,墜入到鬱鬱蔥蔥的林子里,畢竟方才那古木枝幹上場地寬闊些,又沒有障礙物,若是在哪裡與這幾頭粗蠻的野獸對決,必然是不好對付的,不如跳到叢林中,可以將它們隔開對決,也便於自己隱匿突襲。

少婈側身倚在一棵巨大的古樹根部,別過頭用眼睛的餘光看到那幾隻雪虎已然從上面跳下來,此時落在叢林中,為了找尋她的蹤跡,額上的那第三隻眼也金光大放,猶如秉燭夜行一般。其中一隻跑在前頭,眼看着便要靠近過來,少婈一躍而起,手舉馴妖鐧,朝着那顆虎頭直直落下,那隻雪虎還未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便倒在地上,已然受不住馴妖鐧的鈍重摺頸而亡。

其餘幾頭見同伴已死,很是憤怒的虎嘯了起來,整座山林被這陣陣虎嘯震動,遙遙的能聽見鳥獸逃竄的聲音夾雜其中。待它們咆哮完,又齊齊抖了抖身子,看那架勢是要拚死一搏了。少婈鳳眼微眯,鼻子輕哼了一聲道:“一幫蠢畜生,不自量力!”說罷,便提起馴妖鐧,左手化出一些功法注入到武器中,快速移步到虎群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凌空而起,如影子一般翻身旋轉一圈,只聽得幾記骨肉磕碰的悶響,待少婈落定在地,身後的那幾隻雪虎便都已經倒地不起,與方才那威風凜凜的猙獰模樣大相徑庭。

“看你們好歹也是守山神獸的樣子,卻這般不識好歹,要了你們的性命倒顯得是我的不是了。”少婈擦了擦馴妖鐧上沾染的血跡嘆道,這般大開殺戒還是平生以來第一回。

“既然仙友知道它們是守山神獸,為何還要取了它們的性命?”身後有人聲傳來,接着少婈方才的言語說道,語氣中帶着一些怪罪的意味。

少婈一聽見這說話聲頓時來了精神,經過茫茫無邊的沙地,又來到這幽寂深遠的叢林之境,除卻風娘,這還是第二個肯開口說話的人。於是她趕忙轉身,迎面見到一個看起來大約不惑之年的男子,身着金白色織着雲紋的緞面衣袍,濃眉大眼,鬚髮黑中泛着金色,一副威風八面又不失神採的樣子。

“前輩是何人?”少婈見此人年紀定然是長於自己的,便恭敬的問道。

“曾有幸授封為天界的監兵神君,如今潦倒了,便流落在此地做了個散仙。”那人自稱着,並恭手向天鋪陳道。

少婈自幼便養在桃止山,又不比蘅汀能常常出入上界,自然是不知道什麼監兵神君,只是聽“神君”這一稱呼,少說也該有萬年的修為,算起來該與鬼帝爹爹不相上下了。只是這神君大人又怎麼會到了這地界做個落地散仙呢?

“見你年紀輕,見識淺,說了你也是不知道。也不必報於我你的名號,現下咱們該算算你打死我這幾隻神獸的業障了。”那監兵神君說道,似有些瞧不起少婈一般。

“神君前輩,我也不是執意要取它們的性命,只是這些個虎獸非要近身傷我,我不得已而為之罷了。”少婈解釋道,見那神君面上仍是掛着慍怒,便又彎腰恭手道:“是晚輩的不是,還請前輩寬恕。”

“這些雪虎乃是我的骨血所化,你殺了它們便等同於害了我的子孫後裔,這筆賬怕是不能輕易勾銷了。”那神君有些氣不順道。

少婈回望了一眼那些雪虎的屍身,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這神君,便道:“前輩莫要說笑,您好歹是個神族中人,與這虎獸有何相干,可不是要訛纏着我?”雖然少婈也心知這番話有些不敬,但也不想讓自己平白無故受人脅迫了去。

“果然是年紀輕,竟然還能有這一身來到秘境的修為。西方戰神白虎你可知道?”那神君問道,卻也對少婈的身份有了些許疑問。

“白虎……爹爹提起過上古時期的事,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乃是上古四象,莫非您就是?”少婈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這神君不可置信道,難怪他要說這雪虎是他的骨血所化了。

那神君聽到少婈的一番念叨後,不置可否的嗤笑了一番,嘆息道:“上古四象?倒是給了個尊崇的地位,天帝陛下慣是個會御制臣工的主子。”說罷捋了捋鬍鬚,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少婈,不由得蹙眉問道:“你爹爹是何人?”

“前輩方才不是不要晚輩自報家門嗎。”少婈假意推託不言,見神君面上滿是好奇,心裡想着也許自報了家門還能憑着爹爹的名號僥倖通過此境,於是坦然道:“家父乃是桃止山鬼帝鬱壘。”

“鬱壘是你父親?這後生如今都做了鬼帝了?他還愛喝酒不?”神君聽到鬱壘這個名字,不禁眉眼舒展了些,便溫和的問了句。

“想來前輩與爹爹是舊相識了,竟是知道他愛喝酒的性子。”少婈見神君面色轉的如此明顯,便知道這自報家門起了效用,便接着道:“如今東荒物阜民豐,五穀滋養,爹爹倒是常常能喝到各國進獻來的佳釀。”

那神君聽到少婈如此一說,面上先是輕笑了一番,轉而便憂從中來,口中喃喃道:“我困在這秘境中永世不得出,如今外面的世界,也皆是我觸不到的了。”

少婈聽此便覺得方才自己失言了,惹得這神君如此神傷,便勸慰道:“前輩莫要感傷。”說了這一句又不知如何說得了,便又問道:“晚輩愚鈍,很是不解,您功勛卓越,英名昭然,為何要困在這裡不得出?”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與你這小丫頭能說些什麼。”這神君倒是個古怪性子,前半句正說著,後半句轉而換了語氣,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

“不說便不說了吧,前輩快些告訴我該如何出了這秘境,我才區區九百年的道行,還沒活夠呢。”少婈直言問道,語氣雖是耿直但也不失調笑。

白虎神君見少婈如此急切的樣子,便正色道:“秘境之中,由我掌管,若想通過這關秘境,只需要了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