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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克什,你果然不是我當年喜歡過的少年了!”

昏黃的燈光下,一個低沉的聲音字正腔圓的如此複述道,甚至連話語中帶着的思念、遺憾和鄙視都表達的一絲不差。

而巴克什,也就是佟建業無力的將額頭磕在炕桌上,“雲舒,算叔求求你了,偷聽就算了,能不能別在重複這句話了。”

天神在上,他真不知道更甘圖吉喜歡過他,這是哪輩子的事!

坐在他對面的雲舒手裡撥拉着火盆里的烤紅薯,聽到這話,不在意的笑道:“什麼叫偷聽?我還沒怪你站在我們家門外頭勾搭有夫之婦呢?不知道齊嬸子要是知道什麼‘阿清’、什麼‘當年少年’會怎麼想?我順便還可以和齊嬸子討論一下,論搓衣板的十八般用處。”

佟建業聽雲舒開始那話頭,臉就扳了起來,先不說他根本不是那樣的人,只說雲舒作為長白村的薩滿、神的代言人,怎麼能學村里長舌婦的做派,什麼都不清楚就胡說八道!

只聽到後面兩句,佟建業瞬間感覺膝蓋一痛,想跪,秒慫。

“小姑奶奶,我錯了還不行嗎?您老行行好,千萬千萬不要和我家小鳳凰瞎說!”

佟建業說完,看見雲舒瞪大的雙眼,再一回想他剛才說了什麼,瞬間想掀開自己的腦袋看看,今天出門,是不是沒帶腦子。

中午剛被猝不及防的秀了一臉,沒想到到了大晚上,只建業叔一個人,也能單方面喂她一波狗糧,

此時,雲舒臉上的表情是這樣的:o≧口≦o,配音是土撥鼠的經典叫聲。

真是被你們這些戀愛狗打敗了!

我家小鳳凰?雲舒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佟建業看着雲舒一臉“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建業叔”的表情,抹了一把臉,好吧,他向來臉皮厚,他承認。

“沒錯,就是你聽到的那樣!所以小姑奶奶,你別添亂了,我咋可能有作風問題呢!”

雲舒真是被建業叔這厚臉皮給膈應到了,“好吧,想讓我不和齊嬸子實話實說,那就只能你知無不言了。”

雲舒看似吊了郎當,但眼神卻變得深邃,而佟建業的表情也漸漸嚴肅。

雲舒之所以在夜深人靜後和他坐在冰涼的西屋炕上,自然不只是為了取笑他。

現在,坐在他對面的不僅僅是那個叫他叔的大丫,更是長白守山人第十代薩滿薩伊薩宜爾哈,未來還是長白村真正的主人——金家尊主。

佟建業知道,他接下來所有的回答,都將影響雲舒對他的判斷。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顯然,身兼薩滿之職的賢者之花,絕對不會是一位傀儡尊主。

現在,是他該表態的時候了。

“我和郎清不熟,但她的一位堂弟陀博,卻是我少年時的好哥們,因為他,我也管郎清叫一聲姐姐。陀博他、”

大概這位名叫“陀博”的人真的是佟建業非常在意的人,說起他,佟建業的情緒變化非常劇烈。

雲舒如今可以號稱過目不忘,但她並不曾在族中聽說過一位叫做“陀博”的鈕鈷祿部族人。

由此推測,這位“陀博”,要不就是早早就去世了,要不就是當年被除族的那批族人。

而雲舒猜,這人應該是後者。

一是因為建業叔和郎清說的那些話,二就是他此時的表情和情緒,都不像是在說一個死人。

“其實,我們這代人,有一半都和你娘一樣,自小並不是全在長白村渡過的。

我的阿瑪,也是一名游守,我自小的經歷和馬舒差不多,只不過她是大部分時間在外面,我的大部分時間卻在長白村。

陀博的阿瑪是當初分出去的那批族人,在外面,和我阿瑪是上下級關係。

我和陀博一起長大,我們一同回長白村接受文師、武師的教導,一同穿梭在京城的大小胡同,一起幻想成為文武之首,一統江湖。那時,我們是比親兄弟還要親近的好哥們。

但誰也沒想到,在大家以為即將迎來曙光的時候,一朝風雲變換,吉勒塔吉勒塔姑姑被人所害,你娘被送回長白村。

之後,我阿瑪奉阿林瑪法之命,追查兇手,卻沒想到,會揪出內鬼。

瓜爾佳部的帕勒塔里被日本人所誘,不僅背叛了國家,更是背叛了守山人。

但實際上,除了關飛武,阿瑪似乎又追蹤到其他線索,但因為不明確,他只在給阿林瑪法的來信中隱晦提到過背叛的族人不止一個。

但在阿林瑪法收到阿瑪來信的第二天,他的死訊就傳了回來。

我們馬不停蹄的趕到京城,阿林瑪法親自開棺驗屍,發現阿瑪居然是自殺。”

說到這,哪怕佟建業強忍着,眼淚也濕了眼眶。

雲舒心中一驚,她想起老倉頭給她的名單,最前面鮮紅的一串名字,都是在戰爭年代犧牲的族人。

老倉頭說,阿林老祖兒只給了他這一串名單,並沒有要求他去查探或者監視什麼,只需要他將這份名單交給薩伊薩宜爾哈,然後讓她去看、去思考、去了解、去認識長白的守山人。

而這鮮紅名字的第一人,並不是雲舒以為的她的外婆——吉勒塔吉勒塔,而是阿爾薩蘭,佟佳部——阿爾薩蘭,正是建業叔的父親。

只雲舒一直沒有機會去了解這位長輩,她着實沒想到,阿爾薩蘭竟然是自殺的。

追查到其他的線索,然後馬上就自殺身亡,這怎麼看都詭異啊!

“這怎麼可能?阿瑪怎麼可能自殺?那是我長這麼大,頭一回頂撞阿林瑪法。

哪怕叫爺爺抽了幾個大耳瓜子,我也不信阿林瑪法說的是真的。

其實阿林瑪法大概也不願意相信他的結論,請了江湖上專門驗屍的高手,但無論任何人檢查,結論都是一樣的,我的阿瑪,號稱勁獅的佟佳部族長,自殺身亡。”

沒有給任何人留下隻言片語,阿爾薩蘭只用一槍,就給自己腦袋開了瓢,結束了年僅三十八歲的生命。

那時,佟建業不過二十歲,剛剛抱的美人歸,且最有希望成為當時最年輕的文守,正是人生得意的時候。

但他阿瑪的死卻為這一切美好畫上了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