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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漓沉默着走到茅草屋外,坐在台階上抬頭看天,天是天元宗萬年不變一洗如碧的藍天,雲卻是隨風變幻永不停歇的白雲。

徐老頭放下劍,拿着一壺酒,坐到了她身旁,陪她抬頭一起看着藍天白雲。

秦漓拿過他的酒壺,不知從哪掏出一個酒杯,倒滿一杯以後一口悶下,緩緩道,“我要是說,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活下去,你信嗎?”

徐老頭看她一眼,目光落到在樹下熟睡的兩個孩童身上,渾濁的雙眼中似有一道流光閃過,“就是因為我信,我才會這麼問。”

說完,他學着秦漓掏出一個酒杯,悶了一口酒,咂咂嘴,道,“阿漓啊,我也算是看着你從長大的,你這孩子雖是看起來頑皮了點,但其實比誰都要冷。”

“別人冷,是冷在了面上,而你,卻是冷在了心裡。”

秦漓眼眸一動,手裡的酒杯便又自動填滿了酒,她昂頭一飲而盡,呵出一口酒氣,“我真羨慕你們,知道自己為何而活,知道自己的道在何方。”

“你們就像是這天上的雲一般,是變動的,是鮮活的,哪怕姿態萬千,但始終是雲,保持着自己的本心,而我,就像是這天,一成不變的停留在原地,也不知自己是為何存在,雲尚且可以隨風漂流,天卻是永遠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向何方。”

徐老頭聞言笑出聲,搖了搖頭,“阿漓,你這話可是錯了。”

秦漓看他,沉聲問,“何錯之有?”

徐老頭背着手起身,走到院子里,抬手指了指天,“你看這天,它並不是因為不知道自己該去向何方才停留在原地的,正相反,它是知道自己該去向何方,才選擇了留在原地。”

“天,是要保護雲,才為它們撐起了一片天,也許它本身無欲無求,但它可以為了有欲有求的雲而存在,它守護着雲,這便是它存在的意義,這便是它的道。”

他收回手,轉頭看着秦漓,站在那棵千年老槐樹下,笑着問,“阿漓,你當初,是為何要去取劍?”

秦漓看着他,眼裡似有光芒流轉,“因為我爹喜歡,我便去了。”

“那你又為何要找我來修劍,倘若你真的不在乎這把劍,大可把它棄到一邊不管,隨它自生自滅,正如你所說的,你不當劍修,又有誰能逼着你?”

秦漓手指縮了一下,垂下眼眸道,“因為。。。我也蠻喜歡我的劍的。”

“雖說傻了些,坑了些,可那是我的劍,我總不能看着他去死。”

徐老頭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手指一揮,台階上的酒壺便飛入到他手中,他晃了晃酒壺,慢悠悠道,“你看,你做這些事都是有理由的,這一個一個的理由,便組成了你活下去的理由。”

“阿漓,你愛着身邊的人,所以你選擇了活下去,若非如此,你大可一死了之,又何必繼續活在這世上。”

“人,可以為自己活下去,也可以為別人活下去,阿漓,你是前者?亦或是後者?”

秦漓心中似有所動,她低着頭,手裡擺弄着盛滿酒水的酒杯,沉默不語。

徐老頭席地而坐,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千年槐樹,喝了一口酒,緩緩道,“你總是覺得自己是一個旁觀者,我不知你為何會這麼想,但是阿漓,你怎麼就知道,在別人眼中,你不是局裡人呢?”

秦漓指尖一動,抬頭問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徐老頭笑呵呵的捏了捏鬍子,“你其實心裡也明白不是嗎,只要是身處在這世上,誰又能真的做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與其去糾結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不如好好珍惜一下眼前人。”

秦漓聞言,面無表情的喝盡了杯里的酒。

那酒先前還會自動滿上,先下卻是見了底,遲遲不見上漲,秦漓放下酒杯,轉身進屋拿起問仙,將他送到了徐老頭面前。

“喏,我陪你喝了這麼一會酒,你幫我修劍,也不虧了。”

徐老頭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大笑出聲,“你這丫頭,總是做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事。”

話是這麼說,他還是接過了劍,然後手掌一轉,一個金燦燦的龍鱗便出現在了掌中,看着龍鱗,徐老頭慢悠悠道,“這劍,我可以修,但是你要想好了,一旦我修好了劍,你就回不了頭了。”

秦漓看着龍鱗,困惑的問他,“你這老頭說話總是神神叨叨的,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徐老頭喝了口酒,又打了個酒嗝,變回了之前那副醉醺醺的邋遢老頭樣,“還能是什麼意思,你這劍乃是用上古血統最純正的龍族的血肉筋骨鑄成,劍內封有龍族的霸道強橫氣息,而這凹槽處以前鑲着的東西,要是我沒猜錯,便是這把劍最為重要的精華之處。”

秦漓顯然沒想到她家傻劍來頭還真這麼大,此時也不由心情沉重了起來,她看了眼徐老頭手中金燦燦還隱隱散發著龍族氣息的龍鱗,咽了咽口水,心中有了一點大膽的猜測,試探着問,“這裡面以前鑲着的是什麼?”

徐老頭咂咂嘴,回味了一下酒味,才慢悠悠道,“龍族,逆鱗。”

秦漓瞬間頭皮發麻,心中的猜測被印證,她慢慢伸出顫抖的爪子要去拿回問仙劍,“這劍我突然不是很想修了,要不你還給我吧。”

徐老頭毫不留情的把她爪子拍了下去,“你說修就修,你說不修就不修,我不要面子的啊。”

秦漓都快哭了,“老頭,龍族逆鱗哎,你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能去拔啊,先不說這世上還有沒有龍族,就是有,我也不能好端端的去拔人家命根子吧。”

徐老頭悶哼一聲,“所以我才把老頭我珍藏千年的龍鱗拿了出來,這龍鱗雖說比不上龍族逆鱗,但是支撐個上百年還是沒問題的。”

秦漓硬着頭皮問,“百年以後呢?”

“你再去找一個龍鱗嘍。”

秦漓瞪大眼,“老頭你太不地道了,修劍哪有讓顧客自己解決售後的道理。”

徐老頭沒聽懂秦漓再說什麼,但是也能感到她說的不是什麼好話,乾脆把龍鱗往她手裡一扔,背着手往屋裡走,打着酒嗝慢騰騰道,“反正這劍,你要修,就要自己去找每隔百年替換的龍鱗,一旦龍鱗安上去了,龍族霸道強橫的氣息就會掠奪你身上所有的靈氣填補劍身,除非你入劍道用同樣強橫霸道的劍意壓制問仙,不然你就憑你那身法修的本事,遲早要被自己的劍吸成肉乾干。”

“你要是不修,當然就不用擔心這些,你可以繼續過自己以前那種逍遙快活的日子,只是這問仙劍,怕是就要從此化為灰燼嘍。”

秦漓握着龍鱗,一時間神色複雜。

以前的她,不知為何而活,終日渾渾噩噩,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現在的她,卻是終於摸到了一點活下去的門道。

她喜歡和秦絕在一起的日子,也喜歡和問仙在一起的日子,她想要看到他們的笑臉。

所以,她要活,問仙也要活。

如果這樣一來,她就不得不入劍道的話。。。

秦漓握緊龍鱗,臉上再也不復之前的迷茫,眼裡滿是堅定的光芒,她大聲叫住徐老頭,笑道。

“老頭,等一下,這劍,我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