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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自這人的頭頂忽然響起,着實將他嚇了一跳。他抬眼望去,正見丹歌痞里痞氣地蹲在他家屋頂,手裡捏着那鐵球,有無數沙子從丹歌手漏下。

“哈,是你。”這人看到丹歌,尤其看到丹歌那手不停漏下的沙子,他綳不住笑意,咧嘴笑了起來。

丹歌也是一笑,從屋頂一躍而下,落在了院。他揚了揚手幾乎已經漏空了沙子的銀珠,道:“這是你招攬顧客的手法?”

這人笑着搖了搖頭,“這是送出銀珠的方法。”

“嗯?”這人這一句話讓丹歌摸不着頭腦,也懷疑起了這人的用心。

丹歌扭回頭來仔細打量了眼前這人幾眼,這人長得頗為英俊,而英俊之是無窮的自信,他單是這般站着,會不自覺地仰頭,一股子傲然之氣撲面而來。這正是藐視萬物的命格所致,也是他為何能學會硃批的原因所在。

雖然丹歌站在這人面前,總有被他小瞧的感覺,但丹歌知道這正是這人特有的命格氣質,所以並沒有當回事。幸好這人似是為了彌補這種氣質的不足,面總掛着淡淡笑意,顯得頗為和藹,丹歌的心好受了不少。

他看到眼前這人這般氣質,這般狀態,想必並不是什麼壞人了。可這人卻平白無故送人灌沙的銀珠,若沒有其他的心思,也是不可能的。而這心思的好壞,是丹歌必須要搞清楚的,這打聽風家的下落更為要緊。

丹歌向著這人問道:“你預備下百十來顆灌沙的銀珠,擺在這門前任人去偷,這其應該有些深意吧?而你既盼着珠子丟失,卻又在人想偷的時候忽然出聲,鎮住了一些人,讓他們放下了偷珠的心思。你這心思與行動並不一致,總有個說法吧?”

這人笑了笑,“你是頭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看來是諍臣來了。”

丹歌皺起了眉頭,“諍臣?什麼意思?”

“不知道你怎麼稱呼?”這人問道。

丹歌皺了皺眉頭,隨意編了個名字道:“金四!”

這人深深看了丹歌一眼,已經發覺這不是丹歌的真名實姓,但他沒有拆穿。他道:“金四侯你好。”

“啥?金絲猴?”丹歌向這人一拋手的銀珠,“我還大白兔呢!我叫丹歌。”

這人又點了點頭,確知丹歌說的是實話,他稱呼道:“丹歌侯你好。”

丹歌攤了攤手,笑道:“我如今才知道猴子里有這等品種。”

“‘侯’不是猴子,是王侯的侯。”這人辯解道,“我名叫……”這人說著糾結了一陣兒,最好悄然一嘆,才道,“天子。”

“啥?”丹歌聽聞這個名字詫異不已,“是誰給起得?這麼不知深淺吶!”

這天子眼睛一亮,然後一把抓過了丹歌的手,緊緊地握了握,彷彿遇到了知音。他不無激動地道:“你見識果然廣博,打你借我硃批遁走時我知道你不簡單了。你是第二個知道我有此苦衷的人!”

丹歌瞭然地點頭,道:“你既然這麼說,也是給你起名的人,並不清楚你的情況了。”

“對。”天子因丹歌為自己鳴不平的一句話,他對這初次見面的丹歌頗為信任了,心甚至感覺是相見恨晚。現在丹歌探聽他的情況,他也毫不隱瞞,一股腦地說了出來,顯然他也是憋在心頭很久了。

天子道:“我這名字是我父親起的。因為我出生與旁人有所不同,你知道《紅樓夢》里賈寶玉銜玉而生,我,則是手捏一銀質印璽而生的。我出生時恰來一道人,看我命,說我有天子命格,這倒也不假。可我父聽完這一句,立時給我起了個名字,叫天子。”

“呃……”丹歌心嘆一聲,所謂不知者無罪,這只能怪這天子的父親見識淺薄,一個名字坑苦了天子。而丹歌很快想到,如果姓氏夠好,也不會有很大問題的,他問向天子,道:“敢問貴姓?”

“甄。”這天子說出這個字,臉的笑意都變苦了。

“甄天子?!”丹歌扶額,他看着天子,苦笑一聲,這姓才是火澆油。這樣的命格再配這樣的姓名,命不硬才怪呢!命太硬了會客父母,這天子的父親真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丹歌思量了一會兒,又問道:“不知道你父母是否健在?”

天子點了點頭,“在倒是在,但重病纏身,高燒不退,床也下不得了。”

“那你怎麼……”

天子知道丹歌所問何事,不等丹歌說完,道:“家裡有兄長全心照顧,我在外賺錢,每月打錢以供花銷。”

“你的兄長沒事么?”

天子點點頭,道:“我的兄長和我一般的命格,好在他沒有攥個印璽,所以他的名字也沒有我這麼狠。若他攥個印璽,那天子是他了,之後可未必有我了。”

他說著又是長嘆,“至於我的父母,倒不是我不願在床前盡孝,而是因為他們的病症應該是因我而起,我離他們遠些,他們病情也好些。我這銀珠,正是為了他們啊。”

“這銀珠……”丹歌並不能了解這其真意。

但還沒等丹歌問完,天子自顧講道:“我這天子命格本厲害,又被我父親加了個天子名號,可說命硬得很,不僅克父母,連我自己都克。”

“狠起來連自己都打。”丹歌念叨了一句,見天子看向自己,他連忙輸了個大拇指,“狠,夠狠!”

“呵。幸好我遇到了我師父,我師父救了我,教導我如何修行,更教我硃批之術,以此疏導我身的強硬命格,使它不會害了我。”天子道。

“這般說來,你師父是第一個知道你如此情況的人了。”丹歌轉了轉眼珠,“我既是第二個,可當你的師叔……”

“嗡!”

丹歌只聽腦袋一聲鳴響,忽而天旋地轉,他眼前白光一閃,什麼也看不清了。他彷彿被架在油鍋之,渾身發燙,足恍若滿是燎泡,不能立穩。他根本不能把控自己的身形,要跌倒。

此時他在白光看到一道金黃從他身邊竄過,隨之他感覺到自己被扶起,而他自己不知何時,手已捏着自知之前拋給天子的那顆銀珠。

丹歌搖了搖腦袋,漸漸緩了過來,他眨巴着眼,看不清晰,但恍惚他認出扶着自己的正是天子。天子把他拉進了屋裡,讓他躺在了床。

好一會兒,丹歌漸漸恢復。

天子笑道:“你還當不當了?”

丹歌艱難地搖了搖頭,“我沒料到,你的命格竟然到了這般恐怖的地步!是不是你見個人隨便稱呼個長輩的名字,對面兒掛了?”

“差不多。”天子有些無奈,“所以我到現在都沒稱呼過我父母。你倒還不錯,能這麼一會兒轉好,說明命格也是頗強。當年我拜師我師父,我師父是端着我的那塊印璽,坐在高處,才讓我拜他的。可那樣他也沒撐住,他昏迷了整整一天才見轉好。”

“你師傅也是拼了命想救你啊。”丹歌有氣無力地說道。

“是啊。”天子一指丹歌手這銀珠,“這是我師父給我想出來的辦法,他讓我將我的印璽化開,然後做成空的銀珠,裡面填滿沙子。這樣印璽化完,弄了這百十個銀珠。我師父說,這叫龜鈕了。”

丹歌皺了皺眉,“龜鈕?”

天子點點頭,“對,算作龜鈕,漢代的官制里,俸祿兩千石以的官員以銀質龜鈕昭示身份。我將那印璽化成這銀珠作為龜鈕散與他人,這是散權!我的權一散,我天子的威嚴削弱了,我的命格會隨之削減,沒有這麼強勁猛烈了。我父母的情況也會因此好轉。”

“啊!”丹歌聽得連連點頭,“你師父真是想了個妙招啊!”

“可惜……”天子苦笑着看了看地一地的銀珠,“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啊。”

丹歌點頭,“任重道遠啊。”他看了看這手的銀珠,思索着,這可是兩千石官員的印信憑證啊。他忽然想到了之前天子的話,“那你之前說我是丹歌侯,正是說我有這龜鈕,在古時的地位因當是侯?侯這麼便宜的嗎?兩千石有了?”

天子咧出笑容,“那只是我的一時玩笑話。”

丹歌反應一陣立時明白了,這天子本說丹歌是諍臣,可後來當丹歌說起自己名字叫金四時,這天子立時給丹歌升了個階級,成了侯。這分明是為了和金四做個搭配,用來取笑丹歌的。“啊!你這是為了耍弄我啊!”

他說著猛一起身,但只覺得氣血翻湧,眩暈之感再次來襲,這天子命格帶來的後勁還沒有消去,他只好又老實地躺了下來。丹歌看着天子,恨恨地嘆了一聲。

天子歉意地看着丹歌,“我該事先說清楚的,連累你受苦了。”

丹歌看着天子,道:“你還是想讓我受苦的,不然你怎麼不治一治我?你既有硃批在手,還不是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