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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酒喝的差不多了,李桂香借了黃家的灶房,煮了解酒的酸湯,下了熱氣騰騰的肉絲麵送了過來,讓幾個喝的盡興的大老爺們解解酒。

“黃老師,我看程小同志說的在理,您年紀不大,當年您的字可是咱們縣都頂呱呱的!現在政策好了,沒人會批鬥您練書法的!”劉主任也勸道。

書法不同別的手藝,需要幾十年的勤奮積累才能成就一名大師。

黃齊正有優秀的底子在,就這麼放棄了實在可惜,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成大師了呢!

“老頭子,要不你繼續練練?”黃太太笑着說道。

“那就練練?不過我要練字的話,家裡的活得勞煩夫人多干點了!”黃齊正也有些意動。他是真心喜歡書法的,只是年代動亂,加上恩師過世給了他很大的打擊,他才耽擱了下來。

黃太太白了他一眼,“瞧你說的,好像家裡的活你干過似的!”

一群人都笑了起來。

程燕看着這對年過半百的老夫婦,心裡還是挺羨慕的。

黃齊正夫婦日子過的不算富裕,可老兩口總是和和氣氣,恩恩愛愛的,黃太太對黃齊正細微照顧,黃齊正對妻子尊重體貼。

人活到這個歲數,不就圖老了能有個走到最後的知心老伴么!

程燕想到這裡,忍不住抬眼看向了不遠處的楚岳,正好楚岳也在看她。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到了一起。

看着楚岳溫柔含笑的眼神,程燕紅着臉低下了頭。

楚岳肯定和她想到一塊去了。

想到兩人到了黃齊正夫婦這個年歲,頭髮白了,皮膚皺了,背也佝僂了,但還能彼此作伴,恩愛和氣的過日子,程燕心裡就暖暖的。

黃太太看眾人都笑了,有點不好意思,站起來說道:“我去灶房幫燕兒她媽做飯去!”

灶房裡,李桂香正在和面,準備擀麵條,動作麻利有力,一塊麵糰很快被她擀成了一大塊薄麵皮,灑上麵粉,疊在一起,拿刀細細的切成麵條。大鐵鍋里燒的麵湯翻滾着,飄散着濃郁的骨頭湯的香味。

“燕兒她娘,你可真能幹!”黃太太誇獎道,“我看就沒你不會做的東西!可羨慕死我了!”

李桂香自從嫁人後,到老程家過的就是被人侮辱,被人瞧不起的最底層的日子。整日被“沒兒子”,“沒用”這種話壓的頭都不敢抬,跟人說話都自卑,壓根沒想到會有人這麼誇獎她。

黃太太是什麼人啊?人家是城裡高中的老師!了不起的文化人!

男人能在縣城高中教書就很厲害了,何況黃太太還是一個女人,比她強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女人!

李桂香漲紅了臉,又是激動又是害羞,緊張的囁嚅道:“我,我這人笨,有啥羨慕的!你,你有文化,你有工作,你才是真厲害,真有本事!”

黃太太看出了李桂香的緊張,放緩了語氣,和氣的笑道:“這厲害不厲害,有本事沒本事可不是這樣算的。你能做到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事,你就是厲害,有本事!像你會做那麼多飯菜,會做生意,幹事認真仔細,這就比大部分人都強!在我眼裡,你就是有本事的!”

先前她和李桂香聊天的時候,聽說了這家鄉下人進城做生意是為了個生病的大女兒攢錢治病,還不惜脫離了原來的大家庭,賣菜擺攤什麼活都干過,她就對這家勤快肯吃苦的人產生了好感。

等接觸了之後,她又發現,這一家三口都是實誠的好人。程貴榮不說了,忠厚老實,李桂香也是本分的人,程燕精明了點,可人家小姑娘本性也是良善的。

聽到黃太太這麼說,李桂香眼都有點酸了。她沒想到自己在黃太太這樣體面的人眼裡還有那麼好的一面。

平日里程燕也經常誇她,可那是不一樣的。李桂香總覺得小女兒親近自己,嘴甜誇她是為了讓她高興,她並沒有程燕說的那麼好。

今天黃太太的話才讓她更進一步的認清了自己,就像是心中坍塌消失多年的自信心又重新的一點點的塑造了起來一樣。

“謝謝,謝謝您這麼說!”李桂香笑着說道,把麵條下進了鐵鍋里,忍住了眼角泛起的酸意。

她也是個人,努力認真的活着,也盼着得到別人的認可。

黃太太笑道:“你們眼下日子過的難點沒啥,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我看你們家閨女程燕不錯,像程燕這樣漂亮聰明的女孩可不好找!要不是那個小楚下手快,已經把程燕給定下了,我都想把你閨女搶過來當兒媳婦了!”

“她哪當的起你這麼誇啊!”提起程燕,李桂香高興的笑道。就算她是個不識字的農村婦女,也知道今天楚岳特意帶了這幾個當官的過來,是給他們拉關係,找靠山。

他們一家子不過是鄉下泥腿子,到縣城人生地不熟的開了這麼一家生意紅火的店,要是沒個關係,沒點靠山,豈不是誰都能來欺負了?

准女婿細心體貼到這份上,她只有感激滿意的份。

楚岳表現的越好,李桂香就越為女兒高興,只盼着女兒將來能夠和和美美,順順利利,不要跟她一樣不幸,苦了那麼多年。

喝完最後一口麵條湯,黃齊正心滿意足的放下了碗筷,杜衛忠招呼他再喝幾杯,被他擺手拒絕了,說要趁着酒沒上頭,還清醒着,趕緊練練筆,把“桂香副食店”這幾個字先給人家小程同志寫出來。

杜衛忠他們走的時候,程燕準備了幾樣肉食讓他們帶着,只是杜衛忠幾個人都堅持讓程貴榮稱重,按斤兩足數給了錢,說要是不收錢,他們以後就不來了。

楚岳要送喝的微醺的劉主任和馮主任回家,先跟程燕告了別。

店裡的肉食早就賣光了,要不是程燕叮囑程貴榮事先給杜衛忠他們留點,根本一點都剩不下來。

李桂香穿上了圍裙,擰了抹布仔仔細細的搓着櫃檯和桌椅的角角落落,還哼起了歌。

程貴榮正在一個舊記錄本上記下午要採買的東西,聽見了李桂香的歌聲,扭頭看了過去,笑道:“桂香,你是怎麼了?看上去和平常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