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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燕跑去開了門,毛翠英和宋運來拎着一個竹筐進了院子,把竹筐放到了石桌上。

“這是小蘭她奶奶攤的煎餅,留着你們路上吃。”毛翠英笑道。

煎餅是玉米面做的,在鏊子上做好後再懸掛晾乾,失去了水分的煎餅味道不怎麼好,咬起來費勁,但是能放很長時間。

過去人們出門哪有現在方便,都要背上一包煎餅上路。

“你們也太客氣了!”李桂香說道,“這一路上都有賣吃食的!”

毛翠英笑道:“萬一沒有賣的呢?沒給你們拿多少,家裡還老多呢!”

程貴榮聽到聲音從灶房裡出來了,笑道:“你們來了?”

幾個人聊了幾句,說了一陣明天去省城的話,毛翠英和宋運來要起身告辭了。

臨出門時,毛翠英把李桂香叫道一邊,猶豫的說道:“燕兒她奶病了,你們還不知道吧?”

“我們下午去過老家,她還挺好的啊!”李桂香詫異的說道,能罵人能撒潑的,哪像是個生病的人啊!

毛翠英低聲說道:“就是下午才病的,高村長讓我過去看了看,其實老太太不是真病了,她是腰疼的厲害,躺床上起不來了。”

“往常沒聽說老太太有腰疼的毛病啊!”李桂香搖頭道。

毛翠英尷尬的說道:“是叫燕兒她爺踢的”

李桂香“啊”的驚叫了一聲,隨後嘆了口氣,神色複雜的說道:“好好的,都那麼大年紀的人了,咋還打起來了?”

李桂香被程老太欺壓了二十年,哪可能不痛恨她。只是她生性厚道善良,聽說程老太挨打,也高興不起來,還有些同情。程老太身體不錯,都到起不來床的地步了,肯定打的不輕。

打人總歸是不對的,尤其還是男人打女人,她最瞧不起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

“我就是來跟你說一聲。”毛翠英小聲說道,“下午我找衛生所的人給老太太看過了,也沒啥大事,估摸着得躺幾天了。”

李桂香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來五塊錢,塞到了毛翠英手裡,說道:“翠英,我們明天就要去省城了,你拿着錢買點雞蛋點心送過去,就說是你買的,別說是我們。”

“我要你錢幹啥?家裡還缺這點錢嗎?”毛翠英笑着擺手。

李桂香搖頭,“翠英,我們家啥情況你也知道,那老太太心太黑太狠,我跟燕兒是不打算再認她了,這錢算我替燕兒她爸出的,他總不能不搭理這個親娘!”

“那行。”毛翠英接過了錢,忍不住感慨李桂香是個好人,是程老頭程老太沒福氣,硬是把人往外趕,將來有他們受罪的時候!

送走了毛翠英和宋運來,李桂香叫住了程貴榮,跟他說了程老太挨打的事。

“你還給翠英錢了?”程貴榮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李桂香嘆口氣,“那是你親娘!”

程貴榮感激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就是他運氣好,娶了李桂香這麼明理的妻子,換別人,不背地裡幸災樂禍就是好的了,哪還能主動出錢給程老太買吃的。

“沒想到老頭子也是個下手狠的,我還當老頭子不打老婆呢!”李桂香搖頭說道。

程貴榮沉沉的嘆了口氣,說道:“你嫁過來以後,咱大就沒打過咱娘了,說是怕咱娘在兒媳婦跟前沒面子,我還當他改好了,誰知道現在孫子孫女都那麼大了,他又打咱娘了!”

“我爺不打我奶了,那是他要靠着我奶管教修理兒媳婦!”程燕插嘴說道,“現在我奶管不住兒媳婦了,我爺可不又沖她發火了!”

程燕在這個家呆了那麼多年,太明白老程家的結構了。程老太再叫罵吆喝的厲害,她也只是程老頭的手下,是幫着程老頭維護他這個最高家長地位的工具,畢竟程老頭是男人,不方便管束修理兒媳婦。

現在程老太老了,管不住兒媳婦了,三個兒媳婦沒一個肯服從她了。

程老頭再沒了號令程家上下的權力,他不把這火氣往程老太身上撒,他還能往誰身上撒?

“你要是擔心你娘,要不你回去看看?”李桂香說道。

程貴榮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算了,等咱們從省城回來,再說吧。”

“你要是想看,就去吧!不用顧忌我跟燕兒。她再有不好的地方,也是你親娘!”李桂香勸道。

程貴榮情緒有點低落,說道:“你都托翠英買東西了,咱們的心意算是盡到了我去了又能咋樣?我還能幫着我娘打我爹出氣?”

“老爺子那人脾氣是不好,還好你不隨他!”李桂香說道。

程貴榮笑了起來,嘆了口氣,“我小時候,咱娘經常挨打。我心裡挺心疼她的,也挺恨咱大,那時候我就想,將來我娶了媳婦,我一定不打她。我要是打了她,我的孩子肯定也跟我一樣,心裡恨透我這個爹了!我不能叫我的孩子恨我。”

李桂香和程燕看着一臉傷感的程貴榮,沒有吭聲。

程貴榮是有很多缺點,但他內心始終是善良本分的,生長在這樣扭曲的家庭,卻難能可貴的有着一份是非觀。

程燕多少也有些理解李桂香為什麼覺得自己嫁了個好男人了。

“我小時候啊,你爺奶對我挺疼愛的。”程貴榮說起小時候的事就有些剎不住車,“我是他們頭一個孩子,又是兒子,他們有一口好吃的都得給我留着,自己從來捨不得吃。”

正是因為兒時的美好記憶,程貴榮對於父母才會那麼的孝順。

“也就這一二十年,才變味了。”程貴榮想起往事,忍不住唏噓。

因為他沒能生兒子,他就從父母最疼愛的長子變成了最不受待見的人,他再也不是父母疼愛的孩子了,他的父母恨不得把他一家連皮帶骨頭賣了。

以前他唯唯諾諾的服從父母,一是覺得自己沒兒子,對不住父母的期待,事事聽父母的安排,二是他還以為父母是疼愛他的,是對他好的。

如今跳出這個畸形的家,他才恍然大悟,看清楚了一切。

第二天天還未亮,程燕一家剛起床,楚岳就又過來了,提着一個大大的黑色的旅行包。

“你怎麼又來了?”程燕問道,她臉雖然是板着的,眼睛卻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