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香現在手頭寬裕，六床鋪蓋的布扯下來輕輕鬆鬆。見百貨商店還有新出的床單，印着時興的喜鵲登枝，邊上還綴着漂亮的流蘇，李桂香便又置辦了六套床單和枕套。

填充鋪蓋的棉花李桂香也買好了，跟百貨公司的說好了，等會叫人蹬着三輪車來拉。

兩個人拎着重重的幾個包袱出百貨公司大門的時候，都是春風滿面的，半點不見來的時候的抑鬱心情了。

程燕暗暗讚歎，果然，購物才是女人最好的發泄情緒的方式。

縣城裡有專門給人彈棉花的店，等着打鋪蓋被子的人還挺多，李桂香和程燕不想等那麼久，把棉花放那裡，交了錢，就先回去了。

兩人走到程燕家門口，瞧見大門是半開着的，李桂香說道：“是不是有人來你家了？要不我就不過去了。”

楚岳很快就要走了，這幾天很多他從前的戰友來給他送別。

程燕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媽，就算有人來了，你過去也沒事，喝口水再走，咱們都在外面晃了大半天了。”

然而兩人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一個女人抽抽噎噎的哭聲，程燕嚇了一跳，臉色立刻就變了，伸手推開了大門。

葛紅正站在院子里，捂着臉哭，眼淚從手指頭縫裡流了出來。

楚岳則是冷着臉站在一旁，離葛紅有三米遠的距離。

李桂香跟在程燕身後，也瞧見了這一幕，想起出門時程燕跟她說過的話，當即又急又氣，進門後拉着葛紅，壓着火氣問道：“小紅，你這是咋啦？”

葛紅只是哭，不說話。

李桂香強擠出一個微笑，問道：“你是遇到啥難處了？跟妗子說說！”

楚岳三步兩步走到程燕跟前，攬住了程燕的肩膀，眼裡冒着火，說道：“燕兒，我跟你出去說。”

程燕瞪着那個哭的彷彿天要塌了似的葛紅，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就在這說，讓我媽和葛紅都聽聽。”

楚岳想拉程燕出去說，不過是想給李桂香留點面子，畢竟李桂香對葛紅很好，可以說是把葛紅當夭折的程秀對待了。

但既然程燕要當面鑼對鑼鼓對鼓的說清楚，他當然支持程燕的想法。

“我上午在家收拾東西，她來敲門。”楚岳一臉冷淡厭惡的示意了下捂着臉的葛紅，“我問她來幹什麼，她一開始不吭聲，後來就說要跟我去南方。”

李桂香震驚的看着葛紅，問道：“小紅，你南方幹啥？”

葛紅在她和程燕這裡幹活，管吃管住，還不少拿錢，比不少城裡工人過的都舒坦，她實在找不到葛紅非得去南方的理由。

要說是躲避李老財，可她跟李老財都已經掰扯清楚了，雙方也算是離了婚。

葛紅止住了哭，她沒想到楚岳竟然打算明明白白的說出去，心虛的說道：“我聽柳兒說南方能掙大錢，我不去了，不去了！”

楚岳哪能猜不到葛紅的想法，無非是在他這裡碰了壁，見去南方無望，還想繼續留在他妻子和丈母娘那裡過安穩的日子，當即愈發的厭惡起了葛紅，然而接下來他要說的事他覺得實在是難以啟齒，不知道該怎麼跟程燕交代，便沉默了下來。

李桂香看楚岳沒吭聲，多少信了點葛紅的話，嘆氣說道：“你當南方是那麼好去的？你一個女人在外頭，沒親沒故的，多危險啊！”

“你想出去闖蕩，想讓楚岳帶你去南方，你為什麼不找我或者我媽商量，為什麼非得趁着我不在家的時候跑來找楚岳？”程燕冷笑道。

李桂香是個好糊弄的，她可不是。

她和葛紅認識這麼久，也算是了解葛紅的性格，絕不是那種有魄力有膽量去闖蕩事業的女強人，就算給葛紅本錢，葛紅連在管平開家店都不敢，何況去陌生遙遠的南方打拚！

這幾天葛紅都在李桂香店裡幫忙，李桂香當她是自己人，做什麼都不避諱着葛紅，葛紅肯定知道今天李桂香要拉着程燕去給程柳置辦結婚用的東西。

“今天，今天店裡不忙……”葛紅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正好想到這事了……”她知道縣城裡最近彈棉花的人多，盤算着李桂香和程燕肯定要耽誤很久才回來，沒想到正好讓兩人給撞見了。

楚岳對李桂香說道：“媽，既然人家看不上咱們這小本生意，嫌不賺錢，你就再請個幫工吧，讓人家另謀高就。”

他馬上要走了，估計要很久才能回來，他不能放着一個對程燕有二心的人在程燕身邊。

葛紅沒想到竟然是楚岳開口要攆她走，慌張的看着李桂香，說道：“妗子，我就是一時糊塗，想去南邊看看，沒有不想給你幹活的意思！你可別攆我走啊！”

她先前是嫌棄過李桂香這邊的活，覺得在縣城裡的人有錢，在縣城討生活很容易，可她離了李桂香的店，只能被人哄騙着當廉價保姆，干最累的活，掙最少的錢。吃過這一次教訓，她知道她這份工作很好，很多人羨慕她。

“你倒是會這山望着那山高！”程燕嗤笑了一聲，“媽，我覺得楚岳說的沒錯，咱這小本生意不能耽誤了人家的發展。葛紅，你回去收拾下東西吧，等下我媽會把這個月的工錢給你結了，不會少你一分錢的。”

李桂香嘆了口氣，若只是程燕一個人堅持要她解僱葛紅，她還能勸幾句，可如今連最與人為善的楚岳都讓她解僱葛紅，她還能說什麼。

她只是善良，不是笨。現今這情況她看在眼裡，心裡隱約也猜到了什麼。

“小紅，這個月你沒幹滿，我還是給你一個月的工錢。你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吧！”李桂香失望的說道。

“妗子，連你也要攆我走？”葛紅紅着眼睛問道，“你自己說的，我可憐，從小吃苦受罪，你把我當親閨女看待，現在你居然要攆我走？程柳她不要臉成那樣，你都沒攆她走！可見你都是騙我的！也就是嘴上說的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