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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他們駕車回到東宮門口。

夜玄凌黑着一張臉,將人直接打橫抱進了府內。

“你快把我放下來,”錦秀捂着臉,“他們都在看着啊!”她的聲音雖小,但還是被一小部分人聽到。

一干奴僕也都深諳風向標之道,拿掃帚的拿掃帚,迴避的迴避,很快,東宮的後院里乾淨的連只鳥都不存在。

夜玄凌直接將人扔在了榻上,錦秀半歪着身子,看那人額上汗跡涔涔。不禁笑道,“這麼點距離就不行了?我有那麼重嗎?”

夜玄凌摸了摸鼻子,欺上榻來,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行不行,你可以試試!”錦秀一聽,臉即刻就紅了,罵了句,“無恥!”

好在,她已經適應了這個人的無恥。遂推開他,坐起身來,神情變得有些鄭重,“為了以防萬一,我已經服用了鎖靈丹,壓制了所有神元……按理說,該不會成為被關注的目標啊?”

夜玄凌抬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他都知道。

如今的錦秀,已經非昔日的鳳冰洛。她是在人界歷劫的帝姬,她必須通過學院的途徑返回玄天界。

所有隕落人界的神,想要返回去的途徑只有兩條路,嵐霧森林和修習到學院最高級別,摘取墨淵令,打開通往上古界的通天之道。

但是嵐霧森林的途徑,其實已經同關閉無異。白離然雖然守在那裡,但是以如今他的力量,根本也無法打開那扇門。

因為白離然和他一樣,都是隕落在人界的神。他們陪着她下界,她若返不回去,只能在人界死生輪迴,一旦現如今的這具形軀腐化,她將永遠失去神的資格。

而他們也如此,從陪着她下界的那一天起,就已經做好了萬劫不復的準備。

可這一切,他什麼都不能告訴她,只能像師父默默守護他們三個一樣的陪她一步步,劈荊斬棘。

從前的夜玄凌,是極為自負的。骨子裡,他無比藐視人界眾生,因為他們永遠都不具備他那樣超常的資質。

東宮一軼後,他後來雖然是被白離然打回了原形,但是師兄也給了他一次刻骨的教訓,他們為此還大吵了一架。

在滂沱大雨中,他像個紅了眼睛接近崩潰邊緣的獅子,朝着那向來衣冠楚楚而今狼狽不堪的人嘶吼着。

“你讓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我若不去救那女人,她的形軀就要被毀了,你知道我守了她這麼多年,我以自身鮮血供養她這許多年,才保得她屍身不腐,如今讓我眼睜睜看着她被人毀,我怎能視而不見?”

白離然亦是怒不可赦,用長劍指着他,那劍就差一丁點,就能直接戳進他的心臟。他的手因為恨到極致,而微微的顫抖着,他咬牙切齒的喊着他的名字,“淵無憂,如果不是因為她,我真想一劍結果了你,”說著,他將那長劍猛地擲出,擊向前方的巨石,劍柄悉數沒入石棱,就聽他道,“你還有臉同我說?”

“你有什麼資格,當初若不是你魯莽衝動,擅自將她帶入人界,她怎會遭遇如今的波折?”白離然閉上了眼睛,任冰涼的雨水狂拍照臉上,想到那一幕,他就悔不當初。

當初為什麼沒有早一步攔下他,如果早一步,至少她也不會落得沉睡冰棺的下場,白白遭遇了這許多年的波折。

“我不帶她走,等你再猶豫一會兒,任她在噬魂鼎上灰飛湮沒嗎?”淵無憂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緊攥着拳頭,如果對面站着的人,不是他的師兄,他一定會拚死也要把那可惡的傢伙拍死。

“我不會讓她灰飛湮沒,”白離然陡然提高了音調,他是那般溫潤淡淡的人,記憶中,淵無憂從未見過師兄這般暴怒的樣子,彷彿已經那即將噴發的火山,帶着焚天滅地的怒意。

他說,“我帶了流光卷的,”這聲音愈發的沉重,許多年來,他從未與任何人提及的當年,便從這一刻,娓娓開來。

提到流光卷,淵無憂沉默了,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徹底的敗了。他可以為她付出所有,但若以壓上全部族人的性命做賭注,他大抵是會猶豫的。

而白離然,他為她,私自拿出了鮫人族的至寶,流光卷。當年,師父的話言猶在耳,他說,“流光卷是鮫人族鎮國至寶,物在,鮫人族在;物失,鮫人族亡!”

“所以……”他怯懦出聲,從未像現在這般,失了底氣。

白離然嘆氣,“你帶走了她,可是以她的資質,根本無法返回上古界,所以我用流光卷,帶走了她的玄魄……”

每一屆玄天界的王殿下,成長五百年,在位五百年,千年之後隕落,這是祖神定下的規矩。

可帝姬真正的年歲,只有五百零一年,在位一年,她便選擇了隕落。她自己瞞着所有人,走上了噬魂鼎,沒有人知道為什麼。

但是白離然和淵無憂,是平日陪着她最多的人,他們都無比的清楚,那個貪吃貪玩,貪生怕死的小丫頭,絕不可能自己主動選擇隕落。

一定是她遭遇了什麼……

他們都不想讓她死,只不過選擇了不同的方式。

白離然用流光卷帶走了她的玄魄,來到另一個物慾橫流的世界,將她養大,送她入最殘酷的魔鬼訓練營,為的,就是將她的玄魄鍛煉的更加強悍。

只有這樣,重返紫寰大陸之後,她才有抵抗一切的勇氣和魄力。

雨漸漸停了,陽光穿透厚重的雲層,灑下細碎的金線。那白衣人站在逆光處,風雨卷下了他的額帶,露出額間那抹驚心的紅。

“你陪着她,在那個世界,一起生,一起死,”淵無憂嘲諷一笑,不知是在譏誚自己自嘆不如,還是譏諷白離然痴情罔顧,“你的世界只有一個她,那鮫人族呢?”

白離然沉默着轉身離去,回復他的,只有一個滄桑削瘦的背影……

就彷彿那個姑娘曾告訴他,“小夜,我在嵐霧森林裡遇見一個怪人。他說,我從未想過讓你報答,我想要的,你亦給不起!”

……

“小夜,”錦秀拍着他的臉,將那陷入沉思中的人,重新喚回了神。夜玄凌轉頭看她,在那雙漆黑如墨的眼底,滿蓄着她看不懂的擔憂,他將臉埋入她的掌中,感受着那份溫熱的同時,內心也愈發的惶恐不安。

在這一刻,他其實,已經做好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