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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一處偌大古宅在落日餘暉下,古樸莊重,這是張家府邸。

俯瞰整個宅院,玉樹樓閣,朱牆碧瓦,鱗次櫛比,最大的主院內,名花異卉,巧石奇峰,妝成景緻。

屋內傳出重重咳嗽聲,撕心裂肺,令聽到的人揪心不已。

銅盆中水是紅色的,容資艷麗的婢女面無表情,顯然對這種情形司空見慣。

李大夫從屋內走出,才對張刺史搖了搖頭。

張刺史謹慎關上了門,和李大夫倆人並行穿梭在石山旁的甬道上。

“父親這病時好時壞,特別是天寒時,咳血,便血是常態,竟連路也不能走,天暖和時,倒稍強些,那麼多年了,府里上下早已習慣,只是父親好強了一輩子,每當犯病時,總是無法接受。”

“張公這是勞思成疾,心中鬱氣難散,過度飲酒又傷了肝臟,落下了病根,這是心病,難醫難治。”李大夫惆悵道。

身體出了毛病可以扎針,可以吃藥,這心裡病了,只能自愈。

張刺史盯着被橘色的夕陽包裹着的花叢,臉上露出悲痛:“自母親去了後,父親終日沉溺於悲痛之中,後來迷上了酗酒,心魔纏身,日久成疾,便生了這疾。”

李大夫心裡讚歎張家兒郎都是痴情種。

“張公重情重義。”李大夫安慰道,“那郎君不必憂慮,張公既有這般好品德,老天自會庇佑。”

無路可走,只好將希望寄託給神明。

張刺史笑了,一掃悲痛。

“沒想到李大夫作為醫者,也相信天神庇佑這種話。”張刺史道,“能否冒昧一問,李大夫這臉是怎麼回事?”

李大夫一手捋須,一手摸向臉上紅腫處,將在胡老爹家給胡大靜治病事說了一說。

“那孩子可好了?”

“不止是好了,活蹦亂跳,生龍活虎,健康的很。”李大夫驕傲道。

“李大夫醫術果真名不虛傳。”

張刺史心裡舒暢多了,看來只要有李大夫在,父親的病總歸還算有些許希望。

李大夫自認為胡大靜能如此這般可都是拜他高超的醫術所賜,因為這件事,李大夫一躍聞名,求他看病的人絡繹不絕。

還得了個“神醫”稱號,他太太太爺爺生前都未曾得到這份榮譽。

到了他這裡可算是將李家醫術發揚光大,聞名四海了。

“只是我聽說那孩子當時血肉模糊,這才短短十幾天,她怎能恢復如此之快?”

這事也太不可思議了。

“的確是。”李大夫圓潤的臉上驚奇一閃而過,“那石頭可不是一般的大,生生將那擂台砸了透,幾個身強力壯的兒郎齊心協力將那石頭移走,地上還留有一個約兩尺深的大坑。”

“那孩子當時是什麼情況?”

“那孩子就趴在深坑中,面目全非,身上多處骨折,老夫打了桃木固定患處,那時心裡也是沒底的,只想着聽天由命,全看這孩子自己的造化。”李大夫嘿嘿一笑,“不知是她爭氣,還是老天不收,這孩子渡過了這一劫。”

張刺史也一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李大夫臉上掛着笑意,捋須不語。

自打靜娘出事後,張家可未曾派人去慰問過,想想也真夠涼薄的。

暗橘色的天空下,傳來了空靈飄逸,細膩輕柔的排簫聲,樂聲由遠到近,枝頭棲息的鴉雀成群盤旋在空中,歡快的叫聲為其和奏。

檐下本邁着細碎小步的婢女,不自覺頓足,柔情的看向簫聲的方向。

暮色下,身姿挺拔的少年,金簪忽閃,光打在他光滑的面龐上,緊握排簫的手形成了一道好看的弧光。

曲畢後,他開口唱道:“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斷腸時~”

聲音清脆悠長,而後帶有一絲蒼涼:“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面上卻帶着玩世不恭。

身旁路過的美艷婢女羞紅了臉,嬌軟聲響起:“小郎回來了。”

張郁森眨了眨眼,婢女捂住羞紅的臉邁着小碎步落荒而逃,他轉身輕佻看着婢女妖嬈的背影。

輕咳聲傳來,張郁森再回頭後,面上一本正經:“父親。”

張刺史正色看着面前的兒子:“走近些。”

張郁森挺直腰身,端的是矩步方行,到了張刺史面前規規矩矩行了禮。

李大夫含笑看着前後判若兩人的少年,張郁森沒忘對李大夫行禮。

“你今日都去了哪裡?”張刺史問道。

“和承然在學塾讀書。”

張刺史面色微怒:“你這隻猴怎會老實坐在學塾中用功讀書?定是去薛長史府里鬥雞去了。”

“父親不信的話可親自去問六書先生。”被拆穿謊話的張郁森倒一點都不慌,“去問飛花先生也成,她今日讓我和承然去胡家遞了帖子。”

飛花先生向他和承然承諾,去胡家送了帖子後,她便會去找的六書先生應允給他們放一天假,並不會將他們去找薛哥鬥雞的事說出去。

聽到胡家,張刺史面色沉了沉,仍問道:“什麼帖子?”

“飛花先生準備廣收弟子,城中無論是官家,還是商家小娘子均有機會。”胡郁森看父親面露疑惑,問道,“父親不知道這件事?”

李大夫也是一臉迷茫。

“飛花先生不是閉門不收徒了嗎?”

“飛花先生或許是覺得這幾個徒弟已經出師了,日子些許寂寥,也不一定呢?”

“嬉皮笑臉,像什麼話?”張刺史道。

張郁森立刻正經了起來。

“你阿翁近來身體不好,他又想你想的緊,你去陪他說說話,萬不可刺激到他。”

張郁森應了下來,便準備去看望祖父。

“慢着!”張刺史喝道,“你以後不要再咿呀咿呀唱那些胡詞渾曲。”

張郁森身子頓了頓,還是答應:“是。”

“那去吧。”張刺史擺擺手,不想再看到這個兒子,雖然另一個兒子他更不想看到。

李大夫捋須笑看張郁森離去背影,這個小子倒有點意思。

“李大夫,你認為飛花先生此時為何要廣收弟子?”

李大夫笑道:“或許真如小郎君說的那般,許是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