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酒舍的幌子隨風擺動,窗旁坐了一男一女。

“哼,沒有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與你坐在一起喝酒,這可真是千百年難遇的奇事。”女子聲調沒有起伏。

只見她高鬢於頂,露出了細長,線條完美的後頸。

“瞧你這話說的,咱們相識那麼多年了,想喝酒哪一天不能喝?”不正經的輕笑聲。

“六郎,距離上一次坐在一起喝酒有十五年了吧。”話雖疑問,語氣卻很堅定。

“十五年?”男子提高了嗓門。

引得旁人紛紛側目。

他隨後壓低聲音:“你可真會說笑,我可是永遠處於二十弱冠年華。”

并州城裡厚臉皮的狂人多到數不清,能說出永遠二十歲話的厚臉皮也只有六書先生一人了。

畢竟人人都喜歡以年紀大為驕傲,可以叫別人弟弟。

六書先生最喜歡別人叫他弟弟,因為這樣會顯得他年紀小。

老黃瓜刷綠漆,裝嫩。

女子鬢角簪了朵芙蓉花,隨着捂嘴輕笑的動作,發簪上的花像是活了般,花瓣輕輕擺動。

她低頭點了點唇,抬起頭,露出姣好的面容,這是飛花先生。

“你那隨身攜帶的小銀壺呢?最近怎麼每天都抱這個?”飛花先生蹙眉指着桌上的酒罈子。

六書先生撫了撫額角,嘆氣道:“你的好學生給捏成了麻花。”

那可是他最喜歡的酒壺,純手工製作,具有辟邪化毒之功效,由於形影不離,他和小酒壺都生出感情了。

相愛的一對,最終被胡大靜那雙作惡多端的手給生生拆散。

只好每天抱個便宜的大酒罈子到處亂躥,不方便不說,還易碎,這已經是第二十個酒罈子了。

每次剛培養出感情,就會因為他的失手,碎了個稀里嘩啦。

每每想到胡大靜的臉,六書先生肉都是抽搐的。

“靜娘那孩子力氣是挺大的。”飛花先生掩袖仰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六書先生讚賞道:“嗬,酒量還是如此好。”

飛花先生笑而不語,看向樓下。

少女小小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飛花先生咦了聲。

六書先生也朝樓下望去,隨之笑道:“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她好像背了個什麼東西?”天色太過昏暗,飛花先生看不清楚胡大靜肩上扛的是什麼?

“準是不知又到哪裡打家劫捨去了,明天我要好好說教她一番。”六書先生整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小羊羔蹲在左肩上,胡大靜覺得左肩很疼,血液不暢通。

她站住,動了動脖子,無意抬起了頭,就看姿勢跟頭長脖子驢有一拼的六書先生。

四目相對。

六書先生嗖一下縮回了身子。

“六書老賊,我看到你了。”胡大靜在街上扯着嗓子吆喝着。

引得眾人看着紛紛避退三舍。

自從六書先生為她單獨特創了個學府有史以來最低的標準“差”之後,胡大靜就決定再也不給他面子。

面子是互給的。

六書先生反正也不教她,所以她仗着自己拳頭硬,還有六書先生瘦的和老乾狗有一拼的身板,見面都是“老賊老賊”的喊。

要是有任何不服,那就打一架吧!

飛花先生蹙眉:“這孩子越來越目無尊長了。”

正當她準備探窗責怪胡大靜時,六書先生拉住她,一臉哀求相。

胡大靜眼尖,看到了女子的高鬢,更是歡喜大喊:“為人師者,必先正其身。夫子你竟然和小娘子在酒舍暗通款曲!”

胡大靜不住嘖嘖嘖,沒有想到長着一張克妻臉的六書先生也迎來了春天。

六書先生實在忍不住了,胡三娘平時讀書不用功,這在歪門邪道上,說辭一套一套的。

飛花先生聽着胡大靜的叫嚷,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連忙低頭將其甩開。

六書先生並沒在意那麼多,伸頭溫聲軟語誘騙道:“你上來,我請你吃香噴噴的金乳酥。”

先把人哄上來,再讓飛花先生好好教育教育這不懂事的倒霉孩子。

“你送下來。”

老傢伙突然如此熱情,必定有詐。

“我年紀大了,老寒腿發作,下不去。”

向來喜歡做弟弟的六書先生開始裝滄桑。

胡大靜瞅了眼衣着一個比一個清涼的行人們,微笑的看着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六書先生。

“你不會是不敢上來吧?”六書先生拖着長腔,“看你平時脾氣挺倔,拳頭挺大,原來是狐假虎威!”

激將法,幼稚,庸俗,可笑至極!

胡大靜接連大喊三聲:“六書先生的春天來了……”

隨後一哧溜跑了。

只剩下駐在窗口在風中凌亂的六書先生。

六書先生在并州城可是人人皆知的名師。

雖然年紀大了點,但皮相不錯,還是教書育人的先生,桃李滿天下,這說明此人品德高尚。

平日里學生家長們都喜歡送些東西,開個小後門啥的。

這個小後門可不是那個坐前排挑好的位置,門門給甲,而是讓先生有事沒事多對自家孩子動點武力。

送的束脩都吃不完,都在院子里搭的架子上掛着,發情的野貓在院中亂撲騰。

這年頭除了衙門能隨心所欲拍打別人的屁股,也就只有六書先生了。

跟衙門不同的是,大傢伙兒可是心甘情願去討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路上的行人都紛紛抬頭張望,想看看六書先生的春天在哪裡?

酒舍的幌子也給面子,搖搖晃晃蓋到了六書先生的臉上。

……

最近名聲大震的李大夫,可是忙得腳不離地,也算是體會到那句“人怕出名豬怕壯”的傳世名言了。

張胡李薛四家最近扎針上癮,從老到小都是有事沒事請他過去扎兩針。

以前一提到扎針個個哭爹喊娘。

現在雖然還是哭爹喊娘,但是各個都是求扎。

李大夫依依不捨放下手中的豬肘子,手上的油胡亂在身上抹了抹,就跟着李家的家僕匆匆忙忙到了李府。

先給乾嘔不止的李司馬來了兩針,又給躺在書房地上的兩位小郎君各來兩針,才坐下用衣袖扇着風。

“李大夫,多謝您啊!您就是現世華佗,良心老郎中!”清醒過來的李司馬緊緊握住李大夫的手。

老李見老李,兩眼淚汪汪。

“言重了,這是老夫的職責所在。”

“那我就不留您了,聽說您的大肘子還沒啃完?”李司馬下了逐客令。

他是知道李大夫的,醫術雖精湛,那張堪比長舌婦的嘴更是不落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