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自從萬京的萬佛寺建成以來,帝京的大小官員們幾乎在楊太后前腳剛走,後腳便去捧萬佛寺的臭腳,可以說是絡繹不絕,但沒有趕這份潮流的也是有不少人,不過對比前者的人數則可以說是九牛一毛,光祿大夫兼太子太師兼首席內閣任賢安就是其中之一。

不知為何這位首輔並不如同其他王公貴族一般聚集在北市,而是別出一格的單獨住在了西市,石門巷裡最出名的宅子就莫過於任宅了,任閣老喜好名人字畫,連他自己也是大秦出了名的國手,閑情雅緻自是不必多說,若不是當今皇帝當初再三挽留,恐怕早就過上了那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了。

此刻他正一手搖着搖扇坐在太師椅上,悠然自得的不知在說些什麼,院中種着兩三株茂盛無比的桂花樹,枝葉濃密,枝條粗壯,每一片桂花都散發著傲人的生機,四周儘是桂花那濃郁的香氣,讓見者心悅,聞者舒暢。

“老師,您為何不去萬佛寺討個喜氣?”

面前這位中年人乃是任賢安的門人,如今是大理寺少卿,雖說身份尊崇,卻也不見一點傲色,在大秦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便是入了國子監,當時誰是祭酒,國子監的所有學生便和他有了師徒之名,馬暨乃是弘正二十六年入的國子監,當時正值任賢安參任祭酒一職,所以可以說弘正二十六年入的國子監上百學生,都可稱之為他的門人。

馬暨無疑是其中最亮眼的那一個,而祭酒這個位置可以說是以後入閣的一條必由之路,前途可見一般,而當前的內閣成員除了李國公李成安未曾坐過這個位置,其餘人幾乎盡數都是從國子監祭酒過來的。

任賢安抬了抬眼皮望着面前這個最得意的門生,不禁悠悠道:“知道老夫為何這麼多年依舊聖眷不減嗎?”

“學生不知,謹聽老師教誨!”

“那是因為不管老夫身處何位,都是身在其位,只謀其政,對於其他事從來不會指手畫腳,跟從大流!”

馬暨聽聞好似有些懵懂,但看樣子依舊是不得其要,任賢安微微一笑道:“魚和熊掌如何兼得?”

馬暨聽到這才恍然大悟,忙起身朝任賢安施了一禮,任賢安卻自顧自道:“自古以來才者有之,德者更是有之,但德才兼備者有幾何?”

“沒有皇帝喜歡自己的大臣跳出那個圈子,這就是官位,給了你一定的權力,卻又限制住了你的權力,若是你隨意的便跳出去,就如同脫離了掌控一般,別說是當今皇帝,就是太祖在世也會不喜。”

“當今陛下敢重用我,看上的就是我敢說敢做,這是世人皆知,但不知的卻是,我做再多,說再多,也只是在自己的那個圈子裡從不逾越,世人常說為官三思,知道那三思嗎?”

馬暨聽後老老實實道:“思危,思退,思變。”

“那你知道這三思是什麼意思嗎?”

“思危是知道危險的時候避開危險,思退是遇到不可解決的問題,要暫避鋒芒,思變則是不論處在何時何地都要想到將要可能發生的變化,以好獨善其身。”

卻不想任賢安卻是搖了搖頭道:“若是僅僅如此,哪怕你就算是進了內閣也不會長遠。”

“學生洗耳恭聽!”

“其實啊,這做官和做人是一個道理,居安思危這是每個百姓都知道的問題,怎麼大多數人在朝為官坐得久了,連這些都看不明白?難道說是被權力和金銀蒙了心?以為高枕無憂了?”

馬暨聽聞一臉慚愧,任賢安卻是熟視無睹道:“普通百姓家今年收成好了,還會想着明年若是災年該如何?這才是思危,若是危險已經到來,你有幾分本事躲開?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不爭便是思退,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留在該留的地方,做該做的事,切忌不做那對牛彈琴之事便是思退,宇宙萬物,窮極一切變化依舊逃不出個利字來,在我看來,思變不如稱之為思利,看明白了這一點再如何變也依然可以做到出淤泥而不染。”

馬暨聽後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當中,任賢安見此也不在說什麼,只是坐在太師椅上看着桂花樹上的鳥兒來來往往,好似不知疲倦一般,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兩旬後,鹽城督察府分司中,王啟看着地上那具已經腐爛到沒有人樣的屍體道:“找人驗過了嗎?”

“回稟提督,找人驗過了,此人正是那掌柜的說的岑姓之人,他本姓蔣,乃是樂安的一名商賈,平時愛好結交江湖中人,所以在當地綠林還算小有名氣,半年前家裡人說是去跑一趟長途的買賣,從此便杳無音訊!”

“難道就他一人?”

“聽說當時只帶了兩名武功不錯的家丁以及管家。”

王啟聽聞長嘆一聲後道:“務必把這三人給我找來,尤其是這個管家!”

隨後王啟通知所有督察府的人開了一次級別最高的機密會議,連鐵手這個被撤了職的都叫了過來,王啟看着下首這四五張一個個熟悉的面孔陰沉着臉道:“我看這次是註定沒有什麼好結果了,再愚蠢的人也不會在同一處地方摔倒兩次,更何況他們並不愚蠢,反而還精明的多。”

甘希俊沉默了一會後道:“劫我督察府的車隊,被抓住了除了抄家砍頭以外別無二路,定會極盡所能的做到周密,我看我們用不用換一條思路?”

“有什麼好法子速速說來。”

“我們查這個案子最初的原因就是由朝議,決定向三府三城派出戶部主事,來監管這六處地方的銀錢流水,而鹽城戶部主事遇害,則證明了其中不少人的利益受到了牽連,從而引來了殺身之禍。”

“這一點當時我們便確定了,但這個利益群體是誰,由於鹽城產業眾多,幾乎方方面面都受到了影響,所以從一開始我們劃的圈子就有些過大,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張獻之必有牽連,做為地方主官理論上也是難辭其咎,但從柴建以及元旭鋒二人身上來看,當地的鹽幫絕對是受損失最大的一方。”

“我們一直把目光局限於這二人身上,壓力過大下這二人自然會小心翼翼,盡量不漏馬腳,但若是整個鹽幫呢?這麼大一個群體,我不相信每個人都能做到盡善盡美,所以我們應該把全部的目光都放在這一處,我相信定會有所收穫。”

王啟聽聞連忙點頭道:“希俊說的在理啊!我真是辦了這麼多案子都辦的有些糊塗了!連這點都沒想到。”

甘希俊聞言搖了搖頭道:“大人只是一時被仇恨蒙蔽了視線而已,想來就算我不說,過不了多久大人便會想通的。”

“我還一直在想用不用動用我督察府手中的特殊權力,直接把柴建和元旭鋒二人鎖來,但一直下不了這個決心,畢竟這方圓數百里,大小鹽幫有六七萬人之多,若是貿然出手,生出什麼亂子來可就不是我等能承擔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