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南陽城,南陽侯府。

廷尉楚長風以治喪為名率八百城衛強駐府邸,意圖不明。

值動亂之際,南陽侯這邊卧病在床,因其虛弱無法應對。

而侯府僅有一百府衛,雖忠心護主,卻又難以抗衡。

好在大司農典成趕來及時,才有了與楚長風對峙的本錢。

事實上,南陽殷地人口稀少,向以務農種葯為生計,城中設置衛兵不過是為了防患匪賊而已。所以從古至今,南陽城的兵貴精而不貴多,城衛和侯府府衛加在一起也不過一千之數。

雖說楚長風任職廷尉,統管數百城衛,勢力最強。

但典成任職的是大司農,每天走村串巷過問農活,在百姓心中地位極高。

話說白了,兩人各佔優勢,都不敢撕破臉皮。

在楚長風看來,他率兵強駐侯府,並無不妥。

且不說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麼,至少他認為自己這幾天漫山遍野的尋找殷立,這份對殷室的忠心是真的,在尋找殷立未遂之後,他趕來設靈治喪的心也是沒錯的,故而自認為站在了道德最高點,不肯退卻。

典成深知他的意圖,當然也不肯相讓。

雙方關上府門,對峙在前院庭院之中。

其時已至深夜,兩人爭持之餘,雙方人馬侍立身後,都不敢喧鬧太甚,以免驚擾百姓,引發騷亂。

典成朝天拱手,朗道:“楚兄,你我祖祖輩輩都為殷室輔臣,該當各司其職,兢兢業業,才不負先祖期望,你帶城衛進犯侯府,即使心存忠義,日後也免不得授人以柄,我勸你還是退出去吧。”

楚長風摸了一把絡腮鬍須,冷笑道:“怎麼話從你嘴巴說出來,味兒就全變了。我帶城衛入府怎麼就成進犯了,現如今老侯爺卧病不起,小世子過世已逾十日,設靈治喪之事豈能久拖,我帶人進駐侯府是要為老侯爺分憂,給小世子操辦喪事,難道這也有錯嗎。”

典成順着話茬說道:“好,既是操辦喪事,你且叫你的人退下,我倆同去老侯爺榻前,詢問治喪事宜,你看如何?”

楚長風眼珠子轉了一下,說道:“別跟我來這套,小世子過世,我還抱着生還的希望帶人走西竄東,滿山遍野尋找他的下落,可你呢,閉門不出,在家大吃二喝的,你這算為臣之道嗎。既然你不關心小世子的生死,那他的喪事你也別插手了。”

兩人爭論了半天,其主題無非治喪二字。

因為殷立一死,就意味着殷室血脈不續。

殷室血脈中斷,也就意味着爵位無人可繼。

所以,想謀求爵位,操辦殷立的喪事就變得尤為重要,這是贏取民心最直接的方法,或許殷立在殷人心目中是可有可無的,但畢竟他是殷地少主,是爵位的合法繼承人,誰經手操辦他的喪事,誰就有了繼承爵位的資本。

兩人只是爭論,但都沒有點破這層窗戶紙。

雙方人馬也心知肚明,這是一場權力爭鬥。

但這場爭鬥似乎跟兩大卿家的公子沒啥關係。

兩個公子站在一旁埋怨着父親們,自顧自的說著悄悄話。

楚文懷盯着父親一邊翻白眼一邊道:“大晚上的不睡覺,有什麼好爭的,爵位就這麼重要麼,依我看屁都不是,那些外人可沒把咱們放在眼裡,十里鄉侯被人叫了不知多少年,就算給我當,我都嫌丟人。”

典皓點點頭也道:“說的是,誰愛當誰當去。”

兩人說完,旁邊一名城衛接下話茬,笑道:“兩位公子年歲太輕了,哪裡知道爵位之重,我殷人雖享九十,卻是國中之國,南陽侯統治一方,操握生殺大權,其威僅在天子之下。這麼跟你們說吧,爵位繼承人在我殷地的權力甚至高於天子。”

楚文懷和典皓偏頭想了想,齊聲道:“也是。”

……

正當楚長風和典成爭持不下之時,只聽嘭聲,府門讓人一腳踹開。

諸人均心頭一震,投目望向門口,只見進門的是馮嬌嬌和典星月。

二女邁檻入府,左腳右腳同起同落,輕盈美觀,不論誰看見都覺像是同台競舞的仙女,是以踹門走路,也如霓裳舞步,舉止無差。

大傢伙勾着頭,自行讓道閃避一旁。

楚長風和典成也迎步上前,各喊了聲夫人。

馮嬌嬌鐵青着臉,環掃在場眾人。

那冷峻的眼如刀似箭,極為懾人。

“聽說廷尉大人要替小兒設靈治喪,那真要謝謝你了,你可真是有心人。”馮嬌嬌一開口就語帶雙關,話里藏鋒:“只不過你是一番好心,可至我這個做娘於何地啊?小兒的喪事自有我親自操辦,就不勞廷尉大人費心了,何況我兒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只要一日沒找着屍體,就不能斷定他就死了,這喪事暫先緩緩。”

典成隨口附應:“夫人說的對,這事還真不是我等能夠代勞的。”

她倆一唱一和,把楚長風氣得七竅生煙,有話哽喉說不出來。

其實楚長風今晚領兵至此,不是臨時起意,而是經過深思熟慮,他知道殷室血脈中斷,承繼爵位只可能是他和典成兩人其中之一,他怕典成耍陰使謀,故才領兵進駐侯府強行要承辦殷立的喪事,來個捷足先登,只是沒想到馮嬌嬌居然趕來,而且來者不善,像是有支持典成的意圖。

事實上,楚長風在殷地根基極深,他才不會把馮嬌嬌放在眼裡。

更何況,殷地的民生政務素無女人干涉的先例,而殷立之死既是侯府家事,也是全體殷人的大事,他身為廷尉,要過問插手也並無不妥,所以他才會這麼有恃無恐。

只是有一點,他忽視了,那就是殷立死不見屍,這就給了馮嬌嬌暫緩喪事的借口。

眼下察覺典馮二人暗通款曲,一時受挫,萌生退意。

可是他又很不甘心,覺着典成陰謀耍詐,算計於他。

於是怒吼:“典成!這是我跟你的爭持,你把夫人卷進來做什麼!”

典成壓壓手,勸道:“楚兄,你先別發火,老侯爺卧病不起,侯府大小事宜理應由夫人主事,這並無不妥。再說,小世子的屍體還沒找到,確實不能草率斷定他就死了,即便小世子當真夭折,夫人喪子悲痛,她想暫緩喪事也不過分。”

“我不跟你爭辯,我找老侯爺問話去,他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楚長風大袖怒揮,他知道自己言語上落了下風,此時只能一搏,於是令城衛將侯府侯兵和典成等人包圍,而後提步就往內院走去。

“放肆!”

馮嬌嬌哪容他走,跳出包圍揮拳擊去。

在丈夫失蹤那年,她就已晉陞大乘境,現已是破鏡到了三品,而她所習戰技繁多,在殷地可堪高手,除了南陽侯殷羽臣,也就只有典成和楚長風能與之匹敵。只不過侯府乃立千年,她也不敢用強過甚,免得毀了這千年古宅,由是她揮拳擊出,用的是風技《疾風拳》。

這是一門初級戰技,拳法隱有罡風,速度頗快。

馮嬌嬌畢竟是世子妃,表面上楚長風還需謙讓。

故而他沒敢應招,只作後退:“夫人,我已讓你三招,你再不住手,長風就只好得罪了。”

剛說完“得罪了”三字,忽聽天上吭聲獸叫。

在場諸人均為之心顫,不由自主的抬頭上瞧。

就連對招的馮嬌嬌和楚長風也同時停手,驚悚得舉目望天。

對於殷人來說,這聲吼叫既熟悉又可怕,但凡聽過一回,便能深深的烙印在腦海里,揮之不去。天上一襲碩大的黑影盤旋而下,猶如泰山壓頂令人窒息,所有人還沒來得及害怕,那黑影噗通一聲降落在侯府庭院當中。

緊跟着有一少年喊話:“娘!”

沒錯,來者正是豬幼蝶和殷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