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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琮背部受了重傷,此時又被蘇薔扼住咽喉,不知道是無力反擊還是任由她處置,他只是眼含挑釁地看着她,不掙扎,也不叫人進來。

他這個樣子,蘇薔反而下不去手。她緩緩放開他,順手撿起地上的葯碗碎渣。

李琮劇烈咳嗽了幾聲,自顧自撫了撫胸口,只看着蘇薔笑。

“你笑什麼?”蘇薔又抬起手,作勢要對他不利。

“本宮笑你偽裝這麼久,終於還是被本宮詐了出來。輔國公府,小公子崔晚彥,果然是你的軟肋。還說自己不認識,不承認夢裡喚他的名字。”李琮冷笑起來,笑了半晌,又抬眼看着蘇薔道:“‘晚彥,不要怕。’這是你在夢中說過的話,你能不能告訴本宮,這是什麼意思。”

他斂起笑顏,神情認真。

蘇薔眸子里沉沉一片涼色,冷眼看向李琮道:“崔晚彥,他才九歲,是阻了太子殿下承繼大統的路,還是礙了太子殿下闊步高升的腳,你怎麼便把主意打到他的頭上?”

李琮闔眼片刻,待蘇薔說完,才睜眼道:“九歲,已經不小了。輔國公府數代將才,傳言國公爺十四歲便斬殺敵國將領,十六歲便帶大軍凱旋而歸了。國公雖老,兵法謀略不會老。國公府雖然沒落,只要有人,便有崛起的可能。”

“所以即便他們數代忠良、從不曾有半點私心,你們還是怕了嗎?”蘇薔咬牙道。

怕。怕國公府得民心,怕國公府得軍心,怕國公府左右朝政做大不好收拾。所以趁羽翼未豐,傾軋盤剝。如今國公府大小姐已死,他們卻還不放心一個九歲的孩童。

那玉山下矮矮的一片墳塋,終要變成無人拜祭的絕子孤墳,這些人才會安心嗎?

蘇薔只覺得寒冷徹骨,恨不得把李琮碎屍萬段。

卻見李琮微微一笑道:“大弘朝廷,如今竟都成了鼠輩般眼界窄、膽量小的蛀蟲。你是不是這麼覺得?”

蘇薔的拳頭在衣袖中握緊,默不作聲。

李琮繼續道:“可惜本宮要死了,做不成太多事。”

蘇薔抬眼看了看他。他的確要死了,不過大弘朝沒有人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大家想的盼的,正是他死了,攝政王好穩定朝局。

這麼想着,她覺得太子失了民心,也算咎由自取了。

“你能做什麼事?”蘇薔脫口而出。

李琮的手掌在大腿上拍了拍,施施然道:“做不了太多,不過本宮如今知道崔晚彥小朋友是你的軟肋,那麼可不可以說,如果你再對本宮不利,本宮就拿小朋友開刀?”

空氣中藥香瀰漫,蘇薔的手在袖中撥弄匕首,考慮是否該抽出來一了百了。她不能讓自己唯一的弟弟,成為別人擺弄自己的籌碼。而一方面,如果太子死了,兩國開戰的代價又太大。

“其實,”考慮片刻,蘇薔道:“我只是想離開東宮罷了,是否刺殺你,並不是很重要。”

如今太子也活不了多久,有攝政王在,想必不等太子登基,攝政王便會獨攬朝政。而攝政王並不是酒囊飯袋之徒,不會把國土拱手讓人。既然如此,她在不在東宮,殺不殺太子,都變得不太重要了。

如今重要的是,她要回到國公府,去護住自己的家人。

“好說,”李琮眉眼彎彎看着她,笑了笑道:“你可以裝死,本宮給你辦個風風光光的葬禮。”

裝死倒是一個辦法,但是皇族的太醫不是好騙的,這是個有風險的事。而且她也不能相信李琮會在事成後把她從棺槨中撈出來,別看起來是裝死,到最後她真的死掉了。

“不能和離?”蘇薔道。

“和離?”李琮似乎才想起大弘朝還有這個詞,哂笑道:“哪有皇族和離的?你讓尚書大人的老臉往哪裡擱?”

是了,蘇薔幾乎忘記,如今她的皮囊是尚書府小姐。倘若她和太子和離,便真成了街頭巷尾奇聞一件。到時候蘇亦銘在朝堂不好過,蘇府在市井間也難免被辱。

她能重生得益於這具皮囊,若因為她,害得蘇府難以在大弘立足,也不是她所願。

“好,”蘇薔點頭,“我可以裝死,那麼就請太子早日把這件事辦了,也算今日太子殿下對救命之恩的回報。”

“救命之恩。”李琮在口中咂了咂這幾個字,勾唇道:“救命之恩不是應該要本宮以身為報嗎?怎麼太子妃反而要離開東宮?”

蘇薔站起身來,回頭深深看了一眼李琮,淡淡道:“這東宮對我來說,不過是牢籠罷了。”

“這麼巧!”李琮笑起來,“這東宮對本宮來說,也是一個牢籠。”

對他來說嗎?他九歲受封太子,如今的確在東宮待得夠久。不過只要皇帝陛下一日在世,他就要繼續困在這東宮。

這沒什麼好抱怨的。

蘇薔站得端莊,斂裙深深一禮道:“那麼蘇薔就等着太子殿下履行約定了。”

李琮目光深深看着她,良久,才抬手揮了揮。

……

“事情搞砸了?”一個青藍衣服的年輕男子坐在春凳上,正獨自手談。棋盤上黑白兩子正斗得難捨難分,雖已夜深,他的臉上卻無倦意。

“章大人。”來稟報的人北地口音,雖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卻沒有摘下面罩。

獨自對弈的正是攝政王府謀士章朔。他抬眼看了看來人,俊俏的臉上拂過一層譏諷。

“章大人,”來人又道:“您的消息不錯,只是小人差事沒辦好,不僅折損了兄弟,還差點露出行藏。”

“這樣啊……”章朔悠悠然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你此時來這裡找我,莫非是帶了人進來,要把這事扯到王爺頭上?”

來人驚慌間額頭觸地,惶恐道:“小人不敢!小人已經甩開了尾隨,又喬裝打扮,才敢偷摸進王府。”

“這樣啊……”章朔更深地嘆了口氣道:“此事本來便與王爺無關,如今你又來求我,無非是希望能全身而退離開京城,對嗎?”

來人重重叩在地上道:“太子的暗衛實在厲害,我們撐不住了。”

“這樣啊……”章朔笑起來,“既然撐不住,也就沒有價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