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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樁鬧得長安城滿城風雨傳得沸沸揚揚的皇家姐妹不和動手的大事,在太極宮中卻是悄然消弭,雲貴妃第二日再次登立政殿的門,皇后卻依然稱病,她與杜尚宮說了幾句,便匆匆告辭走了,畢竟接下來的一場隆重的慶功宴還要她來安排指揮,像這樣一樁小女娃們吵架鬧彆扭的事自然不值一提,何況李麗萱的馬鞭不是沒抽到李麗晗身上嗎,那也就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了。

寒香殿因為李麗萱被禁足,也就少了往日的熱鬧,便是常常過去的李麗瑤也被蘭女史擋在殿外,屈膝笑道:“……公主殿下說了,多謝常陽公主殿下記掛她,只是如今要跟着學規矩抄書,不得空再與殿下說話了,還請殿下先回吧。”

李麗瑤咬着唇直往殿里看,她不是沒有聽說李麗萱被貴妃禁足的事,只是也知道這只是蘭女史攔着她的一個由頭罷了,就算是禁足也不會不讓人進去說話的,因為皇后的賞賜,貴妃與李麗萱還是惱了她了。

她雖然氣惱,卻還是堆滿了笑與蘭女史道:“並不是為別的,是我昨日得了翠微殿讓人送來的幾件小玩意,又聽說是萱娘讓人送去與她的,所以想着過來與萱娘說說話,不曾想她要留在殿中學規矩。”

她看了眼身後,宮婢忙捧了李麗晗讓人送去的幾件荷包、襟步和宮花上前來給蘭女史看。

蘭女史瞧了一眼,眼中微微露出差異之色,卻很快掩飾住了,笑着道:“真是不巧,貴妃吩咐了,要殿下務必學好了規矩,抄完書卷才能出殿,恐怕是不能見殿下了。”

李麗瑤不想這樣做小伏低,還是被蘭女史給攔住,一時臉上有些不下來,好一會才強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先回去吧,這幾樣小玩意就請女史代為轉交給萱娘吧。”

她說著,就要讓宮婢把東西端上去,卻也被蘭女史攔住了:“這還是不必了吧,這是翠微殿送去給殿下的,怎麼好再轉送他人,還是請殿下收回吧。”

她一副軟硬不吃的模樣,讓李麗瑤怒火中燒,偏偏又發作不得,不得不咬着牙扯着那絲笑:“那,我便先走了,改日再來看萱娘,請女史代為轉告她。”

蘭女史這才笑着屈膝:“諾。”

上了車輦,李麗瑤氣得將宮婢捧着的托盤掃了下去,臉色鐵青坐着一言不發,玉竹小心上前來,將那幾樣撿了交給小宮婢,輕聲道:“殿下,只怕貴妃娘娘與平樂公主一時不會答應了。”

李麗瑤咬牙切齒:“不過是得了皇后幾樣賞賜,她們就這樣不依不饒,全然不把我往日的好處放在心裡,分明是欺負我沒有依仗!”

玉竹不敢多說,只能問道:“如今可是要回殿去?蕭美人使了人來說,給殿下作了幾雙輕軟的絲履,一會要送過去。”

李麗瑤冷笑:“到這會子了,她還只知道做這些沒用的,眼瞧着我就要被延嘉殿厭棄,在皇后跟前也說不上話了,日後要被人作踐到頭上了。”

她說著更是煩躁,把調香的宮婢也趕下車輦去,沉着臉靠在軟枕上。

玉竹只得柔聲勸着:“不過是場宮宴,聽聞承香殿那位是不去的,還有怡寧公主也……”

話沒說完就被李麗瑤打斷了,她憤憤道:“承香殿那個是什麼身份,她能留在宮中已經是想都不敢想的事,還有什麼臉面去宮宴上,便是南陽都甚少讓人見。”

“至於阿晗,她是個什麼,若是沒有了皇后護着她,她早就被趕出宮去了,憑什麼與我作比!”

她手緊緊摳着身下的織錦氈墊,一點點將上面的金絲銀線都摳得斷掉了還不肯罷手:“你知道什麼,我們這些皇女聽着身份高貴,看着面上光鮮,其實也要依靠聖人的看重恩寵才能有活路,像阿晗那樣的,就是有個嫡公主的身份也無用。”

“我什麼都比她們強,偏偏托生在個美人的肚子里,沒有外家可以依仗,更沒人能替我打算,若是我再不早些替自己尋了出路,難道還指望皇后和貴妃她們真能給我想周全!”

玉竹也知道,皇家的宮宴從來不僅僅是個體面,也是昭示着宮中的動向,聖人的看重喜愛往往能夠決定一個公主命運,得寵的人人敬畏,爭相巴結討好,便是求賜婚的勛貴世家也是絡繹不絕,不得看重的卻是乏人問津,就是賜婚下降也只能是些偏遠之地的二三流貴府,空有個公主的名頭,卻毫無尊貴可言,甚至在太祖時,還有才人所生的小公主因為不被喜愛,乳母疏於照料,淹死在太液池中大半日光景才被發現。

她低聲道:“那不如先回殿去,與蕭美人再商議商議如何是好?”

李麗瑤眼中閃過一抹決絕的光:“她是個不中用的性子,商議多久也沒有法子,還是我自己來吧。”

聖駕到了立政殿時,殿門前冷冷清清,只有幾個小宮婢倚在迴廊邊打瞌睡,聽到宦者高唱,嚇得連忙起身拜伏在地。

聖人向著殿門前走了幾步,卻還不見有人迎出來,不由地皺了皺眉,與匆匆趕過來的杜尚宮道:“皇后呢?怎麼不見她。”

杜尚宮神色有些複雜,躬身回話:“娘娘說一個人清凈清凈,不教臣等在跟前。”

聖人眉頭皺得更緊,抬腳向殿內走去,果然見殿內一個人也沒有,連白芍赤芍也沒在裡面伺候,卻也不見皇后,比起前一日來時這裡熱熱鬧鬧坐着幾人打着葉子牌說笑那番情形大不相同。

他擺擺手,讓杜尚宮帶着人留在殿外,自己轉過丹鳳朝陽紫檀折屏進了內殿去,才在西窗下看見一個穿着翻兔毛綠梅襖裙腰身細細的人影,正彎腰在剪着臘梅盆景的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