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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二十年冬,渾黃的天地間,一人一騎,像是一支冷箭,一團烈火,在黃沙間飛馳。極目處,四野八荒,惟有黃色。儘是黃色----漫空里都是黃色的粉塵,紛紛揚揚,飄飄洒洒。盆地不見了,凹陷的大地上隆起一丘黃土。黃土越積越厚,越堆越高。積成峁,堆成梁,又堆積成一大片一大片的。

脫下軍裝還歸故里--八渡槽的霍刀,策馬飛馳於蒼茫的黃塬上,遍地黃沙,西風卷着枯萎的蓮蒿,從峪外一直飛入關口,黃沙打在臉上,就像錐刺一般的疼。滿眼所見,除了沙子和幾顆將死的衰楊之外,就沒別的。

而八渡槽這個鎮,很突兀地深卧在這片荒涼的黃土高原之中,它是歷代以來的兵家要塞,戍邊城堡的遺址上建起來的城鎮。圍城的土牆以及房屋,基本上都是由黃土塊夯成的,跟周圍的黃沙混成一色,若不是圍城上空飄着那幾縷炊煙,遠遠望去,鎮還真不易發覺。

八渡槽更是一處充滿神奇的地方,至今流傳這樣或那樣的神話故事。有說這八渡槽是上天令某天神用神耙耙出來的一道盆谷要地,來關押違抗天庭旨意的神仙。南北被高高隆起吳山和關山圍繞着,像道道高高聳起直插雲宵的圍牆,東西只留出兩道刀劈的峽谷隘口。

但這卻是一代妖妃妲己的誕生之地,特別是盆谷正中那縱橫交錯的槽溝之間,峁梁之上的三十里桃花林,相傳是妲己令人栽植成林;亦有人說,是王母娘娘舉辦蟠桃會時,剩下的桃核被仙官玄女不心撒落此間,一夜間開枝成林。

不得不說一下這八渡槽的特殊的地里位置。歷來這是兵家重地,南北樞紐,東西灌通的一關塞要道。北關山,南吳山、東蓮台山之中的一處東西三十餘里,南北十數里的山谷盆地。四面僅的南、東、西三面留有峽谷要塞可出入。中原各省從西安、咸陽前往甘、川、寧、蒙各省必經此北上或是西入。從南關口進入,出東關,北上前往至隴縣、再北上寧夏、蒙古諸地;西關扼守着,西入甘肅、新疆,南下四川的重要關塞。

但不管是何說法,這盆谷鎮里數萬鎮民在這裡繁衍生息,一代代傳承着屬於他們特有的精神文明。

穿過三十里桃花林,霍刀一人一馬立在西北山峪一處寨門之外。說是寨更像是城堡,三面被高高聳起的崖壁環抱着,正面還壘起一道數十丈高的厚厚城牆,唯正中有一道門樓,樓門刻着“甘泉寨”三個大字。

城牆下還有一道深深的槽溝,門樓的弔橋也高高吊起,城頭上駐守十數名手持槍械兵勇,裝束卻是再普通不過的西北農民,帶着一絲惶恐不安的神色向這裡眺望。

“開門---”霍刀稍有些不耐煩的高喊。

城牆上那寨民似乎不記得霍刀,細看了許久,突有一胖子,應說壯實更貼切一些,挺起粗獷圓通的身軀,飛身貼上,緊忙附望,呼道:“來者何人”。

“肉包,你這慫貨,你五哥我都不認識了嗎?”霍刀掀下頭巾,揮打着身上的沙塵,怒斥道。

那人甘泉寨鄉勇包不二,聞起驚喜萬分,急呼道:“快---快開寨門,是五哥,是五哥回來了---”。

咣啷---聲下,弔橋徐徐落地,寨門被緩緩推開,包不二領着數人迎了出來。未等開口,霍刀飛馬躍下,直接朝那迎來的包不二一腳踹去。喝道:“你這慫貨,你五哥我都不記得了嗎?”

包不二飛越起身卻是哈哈一笑,迎抱而上,二人頂了頂肩,對對拳頭,呼哈道:“五哥,怪弟一時沒認出---”。

更是轉眼看着身邊之人呼着:“快,快去通知兄弟們,五哥回來了---”。

霍刀才是平心靜氣的看了看包不二,看看這久別的兄弟,和養育他成人的山寨,思緒萬千,有着太多的感慨,但如今這般如臨大敵,人人自危之感,還是懂事以來還沒有遇見過,詫異的問道:“肉包,寨子是不是遇事了”。

“嗨---”包不二深深的嘆了氣,許許才是嘆道:“還不是那賊子水娃---”。

“水娃---”霍刀在眾人簇擁下向寨中走去,回想着問道:“你是說劉家擁工楊水娃---”。

“嗯---正是這喂不熟的白眼狼”包不二怒喝道。

“說說吧---怎麼回事”霍刀很是詫異,一個的楊水娃,憑一已之力怎會攪得整個山寨雞犬不寧,人人自危的境地。

正要開腔,寨內擁來一群霍刀十分熟悉的人,為首者,與霍刀有幾分相似,方臉上稍是圓潤,高鼻潤唇間一道橫須,倍顯霸氣威嚴,只有下巴那一抹鬍鬚露出他幾分儒雅之氣,五十開外,身穿棉衣長褂,難掩他一身正氣,每踏一步都是擲地有聲。

衝著霍刀一個瞪眼,呼喝道:“混帳東西---還知道回來啊”。

霍刀緊上幾步,上前揖腰一敬,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父親,亦是甘泉寨民團團長霍震南:“阿達---我回來了”。

霍震南伸手拍了拍他那厚實的肩膀,笑道:“幾年不見黑了、瘦了,不過穩重成熟了”。

霍刀哈哈一笑:“讓阿達掛心了,早就想回寨里看望您老人家,家裡一切可好”。

霍震南眉開眼笑,慈愛的拉着他的手,輕輕拍着:“好,過年就二十有一了吧,還未成家,讓人憂慮---不過回來就好了”。

“我霍五,要貌有貌要才有才,還擔心娶不到婆姨嗎?”霍刀挺了挺結實的胸堂自我標榜一翻了。

霍震南對這獨子還是十分自傲的,又愛又憐,愛他從聰敏果敢,多少有幾分他年輕時的風骨,憐他幼時散母,缺失一份母愛,導至他像是野孩子,四處撒野,撒出一個“禍害”的名頭,還好數年前將他送往西安在青年教導團培訓了三年,又有兩年多的軍旅生崖,足實改變了不少。

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笑道:“你子,就知道吹虛自己---”。

霍刀憨態一笑,急忙問道:“阿達,寨里是不是有什麼大事---為何人人自危,閉門鎖寨?”

“嗨---”霍震南欲言以止,緊緊扯着霍刀的手向後寨院行去,言道:“先去給老祖宗請安,容後再說”。

行至後寨一較四周最為氣派的四合庭內,後堂一銀髮老婦,正翹首引盼,時偶還站起,不停的向外觀望,期待和喜悅的神情一表無餘。雖說她是白髮蒼蒼,手柱蛇杖,但紅潤白晰膚色,五官分明的臉上兩眼卻十分有神,想想年輕時定不失是一代絕色佳人,就現今步入古稀之年,但也是英姿颯爽,巾國不讓鬚眉之色,這正是甘泉寨的老祖宗霍白氏,霍刀的祖母,霍震南親生母親。當年與丈夫引領霍溫柳三族一路拼殺創下這份家業,全寨無人不敬不畏。

霍刀三步當二,沖入大堂,近前在那婦人面前一拜,呼道:“孫兒霍五向老祖宗請安---”。

霍白氏起身擁來扶起,上下打量着霍刀,笑道:“都長這麼高了---”又輕輕敲打着霍刀的胸堂笑道:“嗯,很結實,很有你爺爺當年的風範”。

“那是,將門出虎子嗎?”霍刀一笑,逗得霍白氏眉開眼笑,好不開心。細細端祥着,輕輕撫摸着,白氏心疼的樣子說道:“不過,黑了,瘦了,這些年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吧,怪你阿達,忍心讓你一人在外漂泊受苦”。

霍震南嘻嘻一笑,回道:“母親,你太寵他了,這些年我就想讓他出去多學本事,好守寨安民”。

白氏翹了一下嘴說道:“好,你有理,可苦了我這老太婆,日思夜盼---”頓了頓:“不過回來了,長高了,該成家立業了”。

說此,霍震南立忙一敬說道:“母親,我正想向您會報此事,先前我托媒人向桃花峪陶家說親,定下一親事,讓陶家大姑娘嫁入我霍家,幫忙主持家務,也好約束這頭野馬”。

“啊---不行,我婚姻我自己做主”霍刀當場反對。所說的陶家大女,腦中閃過她的貌樣,和那高傲、做作品性,連連搖頭。

霍震南一把嚴起那張嚴臉,冷喝道:“什麼你的婚姻你做主,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受之約,豈輪得到你自已做主了”。

霍白氏見霍刀一臉不喜,范起倔脾氣,急招呼着,笑道:“孫兒,聽話,你父親豈能隨意給你定個親事,想必那姑娘十分出眾,要不然我也不會答應”。

但霍刀好像不買他們的帳,回絕道:“我有意中人了,再者陶家大女子天仙也好,母豬也罷,沒感情的婚姻我不會接受”。

“混帳東西,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定下的事,豈容你反悔不成”霍震南臉上無光,怒形一色,不是在霍白氏面前,早就一巴掌拍下去了。

平和一下氣息,怒目橫對,十分嚴歷的喝道:“你不要以對,你在外面天高皇帝遠,我不知道你幹了什麼---”。

霍刀冷冷一笑:“我娶婆姨,又不是你,要娶你自已娶去---”。

說著便要衝出堂外,霍震南威言喝道:“站住---”。

待霍刀駐腳轉身,霍震南才是沉氣言道:“你這慫貨,你西安帶回的姑娘我已讓人去接了,做事不想後果,還得老子替你擦屁股”。

這正是霍刀回家的路倍感焦慮的地方,思緒着回家如何向家人交待此事,即然知道那就不必費什麼口舌了,上前兩步說道:“你知道就好,要娶,我就娶她---別人一概免談”。

霍震南冷臉一喝道:“別說我老頑固,不開化,如果你帶回是什麼良家女子,也就罷了,但她出自娼門,別說我不容她,家門宗規也不可能容她”。

霍刀心裡一緊,暗暗叫苦,奶奶的誰那麼嘴缺,了解這麼詳細,駁道:“那又如何,她也是書香儒門之後,只是家道中落,輪落風塵,但她賣藝不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