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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易安?”寧妃看見他,頓時不管安歌了,走了兩步上前問道,“惠妃怎麼樣了?什麼時候生?”

趁着她問話,安歌趕緊不動聲色地跑到一邊去,低着頭老老實實地跪着。

“惠妃娘娘一切都好,應該就在這兩日了。”蘇易安微微躬身,恭敬地回道。

寧妃扶了一下頸後的長髮,悠悠地道:“皇后娘娘令我協理六宮,惠妃娘娘的身孕我可得負責,若是出了什麼事,不僅我逃不了關係,你作為負責最多的太醫,自然也逃不了關係!”

蘇易安點點頭:“微臣明白。”

寧妃說完了話,繞開他走了,似乎是把安歌給忘記了,也沒想着繼續處罰安歌。等她進去後,剛才替安歌求情的蘇易安走過來,語氣溫柔地對安歌道:“起來吧,你是什麼人?我看你穿着打扮不像宮裡當差的,是不是要出宮去?”

安歌忙從地上站起來,對他點點頭。

他便笑道:“我也要出宮,走吧,我們一同出去。”他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如一彎皎月,舉手投足之間都給人一種極其溫柔的感覺,那雙眸子的顏色也比平常人要淺很多,安歌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才回過神點點頭,跟他一道兒往出宮的方向去。

他人緣極好,從景陽宮出去的路上,很多宮女、侍衛和宦官見到他都要打聲招呼,安歌還隱約聽見有宮女在背後小聲道:“蘇大人俊朗非凡,可惜只是個御醫......”大黎御醫只是七品小官,太醫令好像也只高了兩級,只拿着很低的俸祿,而且一般出生都不怎麼好。

真的可惜......安歌抬頭看了他的側臉一眼,又不僅覺得好笑,人家好歹還有個品級,自己這個所謂的“邸吏”都沒有品級的,那位妃嬪們尊重她才稱她一聲“大人”。

出了宮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但外面卻依舊熱鬧,各式小販彷彿依然沒有要收攤回家的意思,不少人還在吆喝着。

“那你今日的任務完成了嗎?”蘇易安在路上隨口和安歌聊了幾句,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和來歷,隨口問道。

安歌也不知道怎麼回,想了想,回了一句:“希望吧......”

“說起來邸報府和太醫院並不遠,都在欽天監南面,日後你我再入宮,指不定還會遇見。”蘇易安微笑着說完,沒等安歌答話,突然被一旁小攤上的香氣吸引了去,片刻後又回來,手裡捧着兩包東西,將其中一包遞給安歌,“栗記的豌豆黃是全京城最好吃的,你嘗嘗。”

安歌有些不好意思,但人家拿都拿來了,只好接過來,另一隻手摸了摸余圓圓借給她的錢,雖然有些心疼,但還是一臉認真地問:“多少錢?我給你錢。”

蘇易安彷彿愣了愣,片刻後眼眸中浮現笑意:“不必客氣,沒多少錢,老闆是我的熟人,買一份送一份。你若還是覺得受之有愧,下次再請我吃就可以了。”

這也行......而且自己現在錢財比較緊張,等發了俸祿再還他也可,反正御醫院和邸報府也不遠,安歌這才點點頭應下,雙手捧着豌豆黃,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這東西看起來軟軟糯糯,如黃玉一般晶瑩剔透,看起來就好吃,柳平樂那麼愛吃說不定也喜歡,拿回去和她一起嘗嘗。

不知不覺就到了御醫院,蘇易安說是要把惠妃今日的情況放回院中,於是便在這兒和安歌分開。安歌便繼續往前走,打算也把今日拿到的東西放回邸報府。

回到邸報府偏廳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了,安歌將東西放好便轉身離開了。

快走到邸報府門口時,安歌想想還是不妥,剛才在宮裡記錄的太快了,很多字寫得潦草,自己轉個身都不一定能認識,更別說劉主管了。不如趁着自己現在還記着,拿回去謄抄一遍,明天再交給劉主管,於是便又轉過身往偏廳的方向走。

哪知道她剛到後院,離老遠就隔着窗戶看見郭采蘋手中拿着些什麼,正在往火燭上遞!

安歌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沒多想便兩步沖了進去,冷聲道:“你在燒什麼?”

郭采蘋似乎被嚇到了,手一抖,那些紙張翩然落到地上,安歌過去將東西撿起來,居然就是自己剛才才放好的收稿,幸好只是被燒了一個小角。

郭采蘋已經冷靜下來,面色平靜地道:“我進來的時候這些東西就掉在地上,我看上面的字跡如此潦草,還以為是梁大人或者劉大人寫着玩的不要的東西,所以才想着幫他們處理掉,哪能想到是你的呀,畢竟哪有姑娘家的字跡潦草的都沒辦法辨認的?”

安歌冷着臉,剛才她明明是放進桌子下面的抽屜里的,若是放在桌子上,還可以借口風吹落到了地上,放抽屜里怎麼可能掉下來?

估計郭采蘋是為了今天劉主管責罵她的事情記恨自己才會做這種事。她雖然處處小心翼翼,不想輕易得罪人,但若是別人招惹她,她可不會吃啞巴虧。

“這是第一次,我不與你計較,若我再發現你存心害我,我就告訴劉大人。”安歌冷神說完,拿着那幾張紙轉身離去。

郭采蘋翻了個白眼,啐了一口罵道:“鄉巴佬,看你一個人能在這裡撐多久!”邸報府除了他們幾個人待的較久以外,很多人剛來一兩個月,甚至一兩天就被迫離開。安歌剛來邸報府就敢出這種風頭,以後有她的苦日子受。

畢竟這裡的人,每一個都不是好惹的。

郭采蘋冷冷笑了笑,吹熄了火燭,也離開了。

*

景陽宮內,蘇易安走後,袁寧妃便進了萬惠妃所在的閣樓中。初春時節,京城乍暖還寒,閣樓冷風陣陣,寧妃剛進來,就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你們主子呢?”她擰着眉頭問迎上來的宮女。

“回寧妃娘娘,娘娘在樓上吹風……”

“吹風?本宮看她是抽風吧!這麼冷的天吹風,吹壞了她的身體,皇后娘娘怪罪我怎麼辦?”寧妃屏退了身後的宮女,自己一個人走上去,果然看見惠妃挺着大肚子,穿着十分單薄的長衫,長衫領口微微解開,她閉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周圍一個伺候的人也沒有,寧妃翻了個白眼,道:“惠妃,就算你沒有皇上的寵愛,好歹也有孩子不是?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腹中的小皇子考慮,這麼冷的天你在這兒吹冷風,你要是感染了風寒,影響到腹中的小皇子,皇后娘娘豈不是要怪罪我?”

大黎帝後和睦,全國傳為佳話,皇后表面上母儀天下,知書達理,可只有和她一起嫁過來並且相處了六七年的袁寧妃和萬惠妃才知道,這個皇后簡直就是個奇葩,她沒有絲毫黎國女子的嫻靜溫婉……寧妃剛嫁進來的第二天去給當時還是太子和太子妃的皇上和皇后敬茶,撞見皇后坐在皇帝的腿上扯他的頭髮,兩個人也不知道是在玩鬧還是在打鬧,把寧妃這麼潑辣的人都嚇得愣了半天才敢進去。

可皇帝就是寵愛皇后這種……大逆不道之人,他登基近十年,後宮添了近十位嬪妃,可沒有任何一位能夠分走皇后的恩寵。哦對了,這個皇后還特別愛玩,大到起碼射箭,小到斗蛐蛐玩牌,她什麼都會,完全沒有皇后端莊的樣子!而且她為了玩無心打理後宮,把事務全推到了寧妃和惠妃身上,可沒想到惠妃突然有了身孕,於是所有的事情都壓到了寧妃頭上。

寧妃和惠妃是一起嫁給皇上的,爭寵有過,勾心鬥角也有過,可兩個人最終都明白了,她們再怎麼爭都無法超過皇后,所以兩個人雖然還是看對方不順眼,可到底還是融洽相處了多年。直到惠妃懷孕。

惠妃聽見寧妃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說:“我這一輩子,都沒有得到夫君的寵愛,我生病還是好着,真的有人在乎嗎?倒不如感染風寒……你說,我若是病的快死了,皇上會捨不得嗎?”

寧妃不削地冷笑一聲:“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後宮裡除了皇后就你有孩子,多少人羨慕你還羨慕不來,你還在這裡傷春悲秋的。我去把窗戶關上。”

寧妃站起來,正要過去關窗戶,惠妃突然道:“不要關,自從我懷了身孕之後,就熱的厲害,找蘇易安來看過,他只說是正常的,如今我快要生產,更是如身處三伏熱暑,氣悶的難受。”

“隨便你。”寧妃也懶得說什麼了,沒有關窗戶坐回了她身邊,看着她尖尖的肚子幽幽地嘆道,“雖說其他的嬪妃都羨慕你,可只有我知道,一個皇子而已,有什麼用呢?”

“是啊,這個孩子身下來也不過跟我們一樣的命苦罷了,得不到父親的疼愛……你覺得皇上會分哪怕一點點的愛給我們的孩子嗎?他的目光,全都在皇后身上。”惠妃本就覺得心口堵得慌,被寧妃一說,眼淚就止不住了,“我不如死了罷了。”

寧妃驚道:“你說什麼胡話?雖然說皇上不算寵愛我們,可對我們終究不差,錦衣玉食什麼也沒缺着,將來你還有孩子了,更有了一層盼頭,你說什麼死不死的話?”

“我難受的要命,心口悶得喘不過氣來,我真的想一死了之了……”惠妃說完,便又哭了起來。

寧妃最煩見到女人哭哭啼啼的樣子,看着她眼淚嘩啦啦的流,又氣又無奈,站起來冷冷說道:“隨便你,不過你要死也把孩子生下來再死,否則皇上和皇后尋我麻煩我就全怪你頭上!你死了我都詛咒你不得超生!”

寧妃說完,猛地轉身,頭上的步搖轉了個圈子,差點兒摔到她的臉上,寧妃氣急敗壞地將步搖拽下來隨手一丟,然後頭也不回地“蹬蹬蹬”下了樓。

從閣樓走出去,身後的宮女和小太監也趕緊跟着一起走,可沒想到一行人還沒有走到門口,就聽身後“砰”的一聲悶響,隨後是宮女撕心裂肺的尖叫——

“惠妃娘娘!惠妃娘娘墜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