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隔了幾日,張洛兒去見劉詠絮的時候,帶了一籃子的野菜,和一隻瘦不拉幾的野雞。

她拎進了劉詠絮的書房,放下東西,怯生生地站立在一旁,軟聲細語地道:“劉大人,我娘在出事之前一直承蒙您的照顧,我和哥哥一直想着來拜謝你,但我們倆平日里也沒什麼謀生的本事,搬到京郊的屋子裡去住之後,我上山去挖了些野菜,哥哥從山上的獵戶手中買了一隻野雞,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希望劉大人不要嫌棄。”

她的模樣可憐又乖巧,聲音透露着膽怯與哀戚,叫劉詠絮止不住回想起往日與張蓮鳳的情義,忙道:“好孩子,你娘雖然做了錯事,但與你們是無關的,我也理解她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有多麼不易,你放心,日後安心在我在這兒做事便好,不會有人知道你的來歷的。”

張洛兒低着頭,話里話外的能聽出來,劉詠絮雖然可憐她,但依然是覺得張蓮鳳有錯的。她也沒有爭辯什麼,揉了揉眼睛,吸了一下鼻子,點點頭道:“多謝劉大人願意收留洛兒!”

劉詠絮對上她紅撲撲的眼睛越發覺得心疼,立馬站起身從身後的書柜上的盒子里拿了一個小袋子出來,遞給張洛兒道:“你最近今日去邸報府附近賃個房子吧,京郊太遠了,你要依然住在那兒,就得大半夜的來,大半夜的到家了。”

張洛兒受寵若驚地看着他手中的錢袋子,雙手接過,忙跪下磕頭謝道:“劉大人,您對洛兒的恩情,洛兒沒齒難忘!”

劉詠絮過去將她扶起,道:“別謝了,我帶你去偏廳認識認識人吧。”

張洛兒點點頭,從地上起來,乖巧地跟在劉詠絮身後一起去了偏廳。

他們倆剛一進去,眾人便抬起了頭,劉詠絮一一將所有人的名字告訴了她,末了道:“諸位,洛兒初來乍到,若有什麼不懂的,還請你們教教她。”

余圓圓帶頭接了口叫劉詠絮放心,等劉詠絮走了之後,她便熱切地拉着張洛兒坐下,與她一一說明這裡面所有人的來歷,當初安歌和柳平樂剛來的時候,她也是這麼與她倆交代的。

旁人都沒有在意,繼續做着自己手裡的事兒。余圓圓與張洛兒說了小半個時辰,張洛兒一直面帶微笑地聽着,直到余圓圓沒話可說了,才好奇地問了她一句:“你瞧瞧,我一個人說了半晌,還不知道你的身份來歷呢,你與劉大人……是親戚么?”

張洛兒連忙擺手:“不是的,我只是京郊一莊戶人家的女兒,與劉大人沒有關係。”

“哦,”余圓圓微微有些詫異,嘆了一句道,“現在能讓女兒讀書的莊戶人真的不錯啊……”

張洛兒笑了笑便沒有說更多了,余圓圓也覺得有些無趣,估計張洛兒也是和易銀顰一樣不怎麼愛說話的人,便說了一句“你先看看往日的邸報吧”,完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做事了。

後面的半日,張洛兒一直在翻看以往的邸報,基本上沒有與旁人說話,其他人除了余圓圓都是性子安靜之人,沒一個愛熱鬧的,也沒有主動與她說話。

將近傍晚時分,安歌與柳平樂差不多忙完了今日的活兒,二人收拾妥當便打算像往常一樣回住處,沒想到二人剛走到邸報府門口,便發現柳府的馬車停在這裡,周氏身邊的大丫鬟親自過來了,對柳平樂道:“小姐,老爺和夫人請你今晚回去一趟。”

柳平樂不解道:“有什麼事么?怎麼突然叫我回去?”

那丫鬟只道:“老爺和夫人沒有說。”

柳平樂雖不怎麼太想回去,但到底還是怕有要緊事,便與安歌道了別,上了馬車。

安歌只好一個人回去,不多會兒到了住處,剛走進院子里就發現房間的門被打開了,安歌連忙跑進去看,發現是杏兒在收拾東西,這才鬆了口氣。

杏兒也聽見了腳步聲,回頭見是安歌回來了,便拿着兩個包裹過來對安歌道:“安姑娘,我家小姐日後恐怕不能再繼續住這兒了。”

安歌第一反應就是擔憂:“出什麼事了么?”

杏兒連忙搖頭:“不是的,前幾日夫人與府上的穆姨娘吵了一架,穆姨娘說咱們小姐總在外面,夜不歸宿的,傳出去叫人說閑話,夫人聽了便叫奴婢過來將小姐的東西都帶回去了。”

“哦,原來是這樣……”安歌臉上的笑頓時有些掛不住,眼神也黯淡了下來。雖然自己身上銀子夠獨自一人賃下這間屋子,但一想到從今以後就自己一個人了,還是覺得心裡止不住的失落。

柳平樂或許也會捨不得吧,不過她家就在京城,長期一個人在外住確實惹人議論。就算是為了她好,自己也不能勸她留下。

杏兒收拾完了,拿着大包裹小包裹過來,對安歌道:“安姑娘,我家夫人說你若是一個人住着不方便,可以也去柳府上住,柳府大着呢,小姐的院子里就有不少空房子可以收拾出來。”

安歌連忙擺手道:“多謝夫人好意,還是不叨擾了。”

杏兒也就是給主人傳話,見安歌便不同意,也沒有繼續勸,安歌又幫她一起將東西拿到了馬車上。

送走了杏兒,安歌走到茶几邊的凳子上坐下,之前的東西多數都是柳平樂的,如今她走了,這件屋子彷彿也頓時被掏空了,冷冷清清的。

她嘆了口氣,這個時候才突然意識到有些反常……不止自己這間屋子冷冷清清的,整個院子也是冷冷清清的。

這是一處四合院,原本連她和柳平樂住了五個姑娘,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白日里不怎麼熱鬧,但到了傍晚時分差不多應該都回來了,相繼去打水洗衣服做飯,遇見了也會說幾句話……怎麼她回來到現在,還沒有聽見任何人的聲音?

安歌奇怪地走到了院子里,往其他幾間屋子張望了一下,見只有一間屋子的門虛掩着,其他都鎖着,她便往那間虛掩着門的地方走過去,隔着門叫道:“夏姐姐,你在家嗎?”

裡面傳來一聲奇怪的咳嗦聲,安歌有些擔憂,小心翼翼地推開了一個小縫,往裡面望去:“夏姐姐,你……”

剛問出口,安歌猛地發現房間里端坐在椅子上的那個高大的身影和他奇怪的裝扮,頓時嚇得叫了起來:“你怎麼在這裡?這間屋子本來的人呢?”

對面那人正是袁起祿,他穿着一身桃紅色女子裙裳,頭髮披散着,手裡握着一隻梳子和一隻鏡子,好像正在給自己梳頭,但卻弄得亂七八糟的。

他張了張口,猶豫了半晌,緩緩開口道:“旁人都,走了,我住,進來。”

安歌一腳邁進房中,難以置信地問:“你是想說,這間四合院里其他的人都走了,所以你將其他的屋子租了下來?”

袁起祿點點頭,又搖搖頭,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張疊好的紙遞給安歌。

安歌好奇地接過,打開一看,原來是這間房子的地契。

“……所以你把這間四合院買下來了?”

袁起祿又點點頭。

安歌越發無語,不清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一屁股坐到他對面,拿着地契愣了半晌,最終下定決心一般轉臉看向他道:“那我明日搬走吧。”

袁起祿又連忙搖頭,指指自己又指指安歌,道:“你住下,我,扮女人,保護你。”

安歌看着他這身不怎麼合體的衣裳和他亂騰騰的頭髮,總算知道他今日為什麼搞成這幅狼狽的樣子,她突然有些控制不住,捂着臉無聲地笑了起來。

他既想要留在自己身邊,又想要保護自己的名譽,所以才想出了扮女人這種主意……安歌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該感動,不該笑的,可真的是忍不住啊。

笑了好一會兒才收斂住笑意,安歌放下雙手,認真地對他道:“袁大人,你曾經是錦衣衛,多麼風光的身份啊,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說不幹就不幹了……你跟着我就是想報恩是吧?其實那日我救你,也就花了二兩銀子而已,你把二兩銀子給我,咱們就兩清了。”

袁起祿又是拚命地搖頭,看着安歌的眼神倔強而堅定,又重複了那句話:“我,保護你。”

“我怎麼說什麼你都不聽呢?”安歌嘆了口氣,站起來煩躁地走了兩步,“袁大人你跟着我到底圖我什麼么?我又沒錢又沒勢的……”

“不圖。”安歌還沒說完,袁起祿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她,也站起身,望着她道,“我要,保護你。”

安歌悶悶地嘆了口氣,她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執拗的人。

他是個男的,而自己是個女的,難道他男扮女裝就可以掩蓋這個事實嗎?要是萬一被別人知道傳了出去,她以後還怎麼做人啊!

還口口聲聲保護她,這是保護她的行為嗎?

之前他三番五次刺殺自己都失敗的時候,她就覺得他這個人不是很聰明,如今看來他不是不聰明,根本就是傻!

“隨便你!”安歌氣沖沖地說了一句,轉身離開了,還將房間門給重重地摔上了。

她本來還想明日出去找新的住處的,如今看來還是現在就出去吧!安歌回了房,飛快地將自己的幾件衣服和買的書收拾了起來,拿上攢下的銀子,背起來就要出去。

一開門,發現袁起祿就站在門口,他的腦袋上挽起了一個鬆鬆垮垮的女子髮髻,伸手攔住了她的去路,面無表情地道:“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