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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再一次發現,景瀾和殷沐的關係真的很好。

她這日跟着藍氏過來找殷沐謝恩的時候,已經快到申時了,但景瀾卻依然在宮裡。

好像自己每次入宮的時候,景瀾都在殷沐的御書房,也不知道這君臣倆怎麼有這麼多話可聊……

安歌腦海中又蹦出了西郭先生的巨作,不禁開始懷疑這兩個人到底是不是超越了君臣關係。

“皇上,臣妾攜郡主前來謝恩。”藍氏拉着安歌跪下,行了個大禮。

殷沐對藍氏和善的過分,立馬親自過去扶起她來,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行此大禮。聽說你在佛堂清修結束出來了,皇后前些日子還與朕說要去看看你。”

藍氏目光閃了閃,輕笑道:“勞煩皇上和皇后娘娘挂念,臣妾一切都好。”

殷沐與藍氏套完近乎,又看了一眼一邊的安歌,對安歌就沒有這麼熱絡了,隨意道:“你也起身吧。”

安歌也跟着起來,還沒站穩,又聽殷沐道:“待會兒朕派人把七弟也叫來,景瀾你也別走了,咱們幾個吃個家宴。”

藍氏聽罷,解釋道:“七王爺今晚怕是沒空過來了,昨日府上出了個小事,王爺親自去大理寺處置了,處置完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估計是來不了宮裡了。”

殷沐也沒強迫,點點頭道:“既然他不在,就咱們幾人聚吧。”

安歌聽了這話,看了景瀾一眼,恰好景瀾也看向了她,安歌又立馬把腦袋低了下來。

其實她就是好奇,家宴的話,自己現在算是殷的義妹,參加皇室家宴問題不大,景瀾留在這兒不尷尬嗎?他不應該立馬拒絕走掉嗎……可景瀾卻點頭應了。

殷沐給安歌賜了座,她坐到藍氏後面,藍氏與殷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話,說的都是關於曾經的藍太傅的事情。殷沐對藍氏態度不錯也不難理解,畢竟是他恩師的女兒。

再聯繫上之前藍氏說的話,恐怕藍氏和殷出了那件事後,殷能逃脫處罰並娶到藍氏,也是因為殷沐去求了先帝。

景瀾面無表情地在一旁聽着,端着那盞好像永遠喝不不完的茶,似乎並不着急。

安歌又插不上話,和景瀾也沒什麼可說的,正覺得無聊的很,這時候皇后的聲音從殿外傳了進來:“藍姐姐,好多年沒見了,前幾日聽說你從佛堂清修出來,我和皇上還說要去看你呢。”

她們倆又到一塊去說話了,樣子很是親密,安歌在一旁默默充當背景,也明白了一件事這些人年輕的時候該是在一起的吧,所以各個都這麼熟悉。也難怪他們每個人都認識她娘。

一直等到安歌都有些坐不住了,這場家宴才開始。

有大黎最高貴的男人和女人參加的家宴並不奢華,甚至比一般富貴人家的還要簡單質樸。五個人共享一桌,合食而餐,飯菜也不過做了九道,還包含湯。

相傳大黎開國皇帝出生清苦,坐上帝位之後依然節儉樸素。但那些從前朝、前前朝就開始傳承的世家大族卻握有幾代人傳承下來的財富,依然窮奢極欲,於是開國皇帝下令以後官員請客吃飯只能做四菜一湯,不允許超過這個規格。皇家也要帶

頭做表率。

如今一百多年過去,這個規矩早就已經淡了,但如今的皇帝殷沐似乎還在貫行着這個規矩,吃行都十分隨意。

那日七王府的家宴,都比今日規格高些。

身後伺候的宮女上前要為殷沐布湯,卻被殷沐擺手叫退了,他自己拿起勺子,給皇后伏明月盛了一碗,那樣子就像普通人家的夫妻一樣,平平淡淡,恩恩愛愛。

殷沐放下勺子,安歌又隨手拿起來,輕聲對身邊的藍氏道:“藍姐姐,我替你盛湯。”

藍氏笑着點點頭,當安歌把盛滿了湯的勺子舉起來要遞到藍氏碗中時,安歌的手突然一顫,一勺湯全部撒到了藍氏的身上。

藍氏尖叫一聲站起來,捂着被熱湯澆濕的手,擰眉看向安歌:“不是說好了在宮裡不要對我發難的么?你難道連這麼一會兒工夫都忍不住?”

殷沐和伏明月都放下了碗筷,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擰了眉頭。

景瀾確實一臉疑惑,看了看安歌,又看了看藍氏,沒有說什麼。

安歌還舉着勺子發怔,她詫異地看着藍氏……她會灑湯,完全是因為藍氏在她把勺子遞到面前的時候狠狠地踢了她一腳,她沒控制得住才會把湯灑出來的。

藍氏話里的意思卻好像是自己一直欺負她一樣,甚至在宮裡都忍不住對她發難。

她為什麼要這樣陷害她?難道從佛堂里剛出來時那溫柔又正義的藍姐姐,替她尋找母親遺作的藍姐姐,全都是裝出來的嗎!

“這……這是怎麼回事?”伏明月先開了口,打破了如此不清不楚的局面。

藍氏恨恨地看了安歌一眼,又跪倒在伏明月和殷沐面前,指着安歌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本不打算說的,還想着與她在人前做出一副姑嫂相敬的樣子,可她卻如此對待臣妾,臣妾只能說了!她在王府時就與臣妾不睦,時常給臣妾使絆子,王爺……王爺又疼愛她,根本就不是想叫她去做妹妹,分明就是叫她去做王妃的!請皇上和皇后娘娘今日給臣妾做個主,臣妾斷不會再與她同在一個屋檐下,有她就沒臣妾,有臣妾就沒她!”

“真有這事兒?王妃你快快起來。”殷沐說完,伏明月俯身將藍氏扶起。

殷沐一甩袖子,冷冷地看向安歌:“安歌,朕賜你你為七王爺義妹,那是對你莫大的賞識,你豈能在王府欺負王妃?!朕看你這郡主也不用當了!今日就在這兒廢了你這個郡主,你繼續回邸報府當差去吧!”

安歌還保持着剛才的動作呆怔着,景瀾伸手拿下了她手中的勺子,默默開口道:“皇上,臣以人格擔保,安歌不是無事生非的人,怕是這裡面有什麼誤會。”

“能有什麼誤會?我是七王妃還是景將軍是七王妃?府中的事情,景將軍比我更了解么?”藍氏又狠狠地看向景瀾,“既然景將軍這麼喜歡安歌,那把她收去你府上好了!”

景瀾輕笑了一聲,直直看向藍氏,不慌不忙地道:“藍王妃,你在佛堂的那段日子,七王爺纏着安姑娘的事情全京城傳為笑談,若是她想以七王爺姬妾的身份入王府,她早就入了。再說,安歌若真的想跟你爭這七王妃之位,你毫無勝算

。”

景瀾說罷,又看向殷沐,道:“皇上,前些日子你本打算將安姑娘許配給臣,臣雖然沒同意,但也私下裡關注過安姑娘,所以對安姑娘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若皇上信得過臣,大可派人查一查,此事定然大有文章,絕不會是女子爭風吃醋這般簡單。”

他坦然地說出了對她的賞識,又在這種情況下站出來維護她,叫安歌忍不住側目看向他

少年的眸子明亮又凌厲,俊朗的側臉帶了不易察覺的緊張。

作為十二歲便隻身深入敵營取敵軍首領首級的男人,他不曾怕過誰,也不曾討好過誰,卻在她被陷害時站出來緊張地維護她……

安歌收回目光,不敢再看。那一瞬間,胸腔里似乎有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這些事以後再說,藍姐姐手被燙成這樣,還是先叫太醫吧。”伏明月倒沒有偏向誰,拉着藍氏紅腫的手吩咐道。

宮女領命,趕緊跑出去叫太醫。

皇后又扶着藍氏去偏殿休息,她們倆走了之後,殷沐看了一眼安歌道:“這郡主就算了吧。”

安歌沒說話,她本就不是很想要這什麼郡主,沒了更好,只是一想到藍氏方才的表現,就難受的緊。

“皇上,這件事定有內情……”

景瀾又說話了,可還沒說完又被殷沐打斷,擺手道:“無所謂了,藍菁霞是朕恩師的女兒,而且當年……當年七弟能娶到她也花了一番手段,朕與七弟都欠她的,所以安歌,”殷沐又看向安歌,“不管真相是什麼,這件事都是你的錯,你忍忍吧。”

安歌咬着下唇,抬起頭看向殷沐:“皇上,微臣可以不要這個郡主的身份,也可以離開七王府,但方才那一下是王妃踢了微臣一腳,才會手抖的。王妃說在七王府的那些事也完全是空穴來風,微臣與她在七王府明明關係很好,整個七王府的人都可以作證的……”

“朕說了,無所謂對錯。”殷沐沉聲打斷了她的話。

安歌閉了口。她知道再爭執下去也無法還自己清白。

殷在七王府對藍氏的一味忍讓,殷沐如今對藍氏的維護,都是害怕曾經的太傅大人發難。

藍太傅是殷沐的恩師,若是他為女兒出頭,向殷沐和殷發難,朝廷上那些講道義的言官會把這對兄弟罵死。

所以,為了讓藍氏閉口,委屈她又算什麼呢?

偏殿里,過來給藍氏看傷的御醫是蘇易安。也是藍氏點名要他過來的。

蘇易安一聲不響地跪坐在地上,替羅漢床上斜躺着的藍氏上好了葯,正打算離開,藍氏卻幽幽地道:“蘇太醫,你就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么?”

蘇易安之前一進來,藍氏便叫宮人都去殿外伺候,就已經猜到藍氏可能會有什麼話要與他說。

可他卻不想和藍氏有任何關係了。

他輕笑道:“微臣與王妃能有什麼好說的呢?”

“是啊,我們早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藍氏冷笑一聲,突然坐直了身子,一隻手抓住蘇易安的胳膊,另一隻手從背後抓出一把刀刺向蘇易安的胸口,“那就下輩子再好好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