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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采蘋眼皮突突地跳,正想打開門出去,沒想到郭蕊兒卻直接推開了門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李府的丫鬟害怕地跟着她,忙和郭采蘋解釋道:“本想攔住這位夫人,可是……”

郭采蘋擺擺手叫丫鬟下去,看着郭蕊兒道:“大姐姐來這兒做什麼?”

郭蕊兒滿臉的春風得意,漆黑的眼珠子在房間里骨碌碌地轉了一圈,嘴巴一撇,笑道:“探花郎府上也太寒酸了吧?妹妹啊,我怎麼覺着這裡還不如郭府一個姨娘的院子呢?”

郭采蘋知道她也是看了今日的《京報》,過來嘲笑自己的,她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怒火,笑着回道:“姐姐這哪兒的話,夫君到底還年輕,雖說考了功名,但還沒有做成大官,這府邸也是皇上賜下來的,清清白白的。當然住不了姐姐和姐夫那樣的深宅大院了。”

郭蕊兒笑容僵了僵,聽得懂這是在諷刺吳能得的深宅大院不清白,諷刺他沒本事。

她冷哼一聲,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楚楚可憐的蔡馨兒,突然心情又好了起來。

“唉,你姐夫雖然沒本事考個功名吧,但起碼人老實啊,絕不敢在外面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她笑着過去拉住郭采蘋的手,語重心長地道,“妹妹啊,像我們這樣的家世,已經夠好了,找男人還是要找人品過得去的,有沒有本事都不重要,咱們又不像小門戶的為了生計要作踐自己,非得弄得一院子鶯鶯燕燕妻妾成群的。”

郭采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心說你當初誤會我和吳能有關係的時候可不覺得你這個丈夫人品好。

“爹當初不是也請教書先生教姐姐讀書識字了么,也不知道姐姐這書都讀哪裡去了,先生明明說過女子要三從四德,身為正妻要去妒,你連姐夫的姬妾都容忍不了還要把這些當作美德出來炫耀……”郭采蘋幽幽地嘆了口氣,“唉,姐姐啊,你這樣是不對的。”

郭蕊兒氣得咬牙切齒,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又看了一眼角落裡跪着的蔡馨兒,笑道:“喲,妹妹這麼大度,這已經懷了身孕的外室,你怎麼不直接收了做姨娘呢?”

郭采蘋頓時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可方才連大度的話都說出來了,這時候要說不願意收下蔡馨兒,也顯得自己太虛偽了。只有此時蔡馨兒自個兒站出來說自己不願意當妾侍才能平穩地解決問題。

可蔡馨兒就在角落裡跪着抽泣,一句話不敢應,那叫一個可憐,弱小,又無助。

郭蕊兒見郭采蘋不說話,連忙過去,親自拉着蔡馨兒的手將她扶起來,笑着道:“哎呀,瞧這雙小手,一個女兒家的,怎麼粗糙成這樣?想必你陪着李探花在鄉下過活的時候,活的不容易吧?哎……”

郭蕊兒長嘆一聲,又看向郭采蘋,強行把她的手拉了過來,和蔡馨兒的手放到一起,語重心長地道,“妹妹啊,馨兒和李探花好歹也算是患難夫妻,而你又佔了正妻的位置,怎麼說也是你討着巧了,如今卻不願意接納馨兒妹子,說出去到叫人說咱們郭家不會教女兒,這多不好啊?所以姐姐就替你做了這個主,替你收了馨兒妹

子吧。”

郭采蘋憤恨地瞪着她,郭蕊兒卻笑了,道:“妹妹別這麼看着我,怪嚇人的。”

好一會兒郭采蘋才冷靜下來,眼珠一轉,冷笑道:“收不收馨兒,我可得問過我的夫君才行,我的家務事就不勞煩姐姐操心了。”

郭采蘋使勁抽出自己的手,看了郭蕊兒一眼,譏笑道:“姐姐還是關心關心你的家事吧。聽說姐夫還在讀書打算考功名呢?哎呀妹妹也勸勸姐姐,沒那個能力就不要勉強了,再說姐夫都一把年紀了吃得消么?如今我家相公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探花了,未來無可限量,改日我和相公說說,給姐夫謀個差事應該是不難的。”

這下換郭蕊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了,咬牙片刻,索性她也不裝什麼姐妹情深了,直接翻了臉:“哼,得意什麼?李探花這種醜事被翻了出來,改日言官們一上奏,你當這種品德低下的人還有出頭之日?”

郭蕊兒說完便轉身欲走,走之前還不忘惡狠狠地打擊她一句:“你永遠都別想翻到我頭上去!”

郭蕊兒前腳剛走,郭采蘋就抬手砸了一個花瓶,蔡馨兒嚇得猛地一抖,她的恐懼落在郭采蘋眼中,叫郭采蘋覺得那般的虛偽做作:“裝!沒成親就懷了孩子,你能是什麼好東西?我告訴你,我才是李令明媒正娶的!你算什麼!”

蔡馨兒咬着唇,不敢吭聲。

她的存在叫郭采蘋心裡無比膈應,而偏偏這件事如今鬧大了,她又不能真的把蔡馨兒弄死,否則傳揚出去,她名聲沒了不算,指不定還要坐牢。

這個還不是最主要的,現在要緊的事解決那話本上寫的東西!她已經嫁給了李令,自己的榮辱都和李令綁在一起,要是李令真的因為名聲壞了不能陞官甚至連現在的位置也丟了,她以後要怎麼生活?

不行!得做兩手準備,第一手是先想辦法解決如今李令名聲敗壞的問題,第二手是給自己找個退路。

郭采蘋心中很快便蹦出了一個主意,她對蔡馨兒說了聲“滾!”,蔡馨兒唯唯諾諾的地退下後,郭采蘋又把陪嫁丫鬟交了進來。

之前在郭府上,她身邊的丫鬟大部分都是嫡母派來的,她信不過。這個丫鬟是她娘早些年花錢買的,跟了一段時間了還算有感情,本來是伺候她娘的,如今郭采蘋出嫁了,她娘也就當做嫁妝派給她了。

“你去邸報府,幫我把余圓圓叫來……不,請過來。”

丫鬟應聲,立即去了邸報府請余圓圓。

不到一個時辰,余圓圓便跟着丫鬟過來了,這還是郭采蘋那日離開邸報府之後,余圓圓第一次見到她,此時倍感親切,笑吟吟地道:“昨日你成婚,邸報府的同僚本想過來湊個熱鬧的,又怕會有不便,咱們幾個便把禮物放下就走了。今日見你,你果然又好看了。”

郭采蘋知道為什麼不便,她沒有多少閨中朋友,女賓席一桌子都湊不齊,索性都就不請了。而且邸報府也就余圓圓和自己還算說得上話了。

“圓圓,你可看了今日書市上流傳的《京報》?”郭采蘋沒有寒暄,直奔

主題。

余圓圓自然是看了,不僅她看了,劉詠絮也看了,今早劉詠絮還在邸報府罵,說這《京報》的創辦人就是看《後宮邸報》賺錢了,才想來分一杯羹,這寫話本的方式,這發布的方式,這排版的方式,簡直都和《後宮邸報》一樣一樣,簡直恬不知恥!

還得意揚揚地說《京報》就是跳樑小丑,說《後宮邸報》有皇后做靠山,這種民間小打小鬧的邸報,過段日子就會悄無聲息的死掉了。反正就是各種不把《京報》放眼裡。

余圓圓也知道郭采蘋問的是《京報》上關於李令的事,想着她一定很難過,就安慰道:“哎呀,這種沒什麼影響力的小邸報,這種小道消息,你不用放在眼裡,過幾日流言蜚語過去了,就好了。”

郭采蘋沒有說話,可她卻覺得《京報》的能力不容小覷……昨日李令問她要嫁妝的事,可是他們在洞房裡說的,為什麼寫《京報》的人卻好像就在旁邊看着一樣?一想到這個就覺得陰森森的,好像哪裡有雙眼睛在偷看自己……

“哎,那個寫的自然是假的,可我怕朝中有人知道了,要彈劾我家相公,怎麼辦啊?”郭采蘋一臉憂愁地問道。

余圓圓也滿面愁容:“可我……我也幫不了你啊,你知道的,我家相公雖然是跟着九王爺辦事的,但到底也不是朝中之人。”

“你當然能幫得了我!”郭采蘋突然拉住了余圓圓的手,祈求道,“圓圓,你不是樂於當紅娘,給旁人牽線搭橋么?你再給我留意着個好人家唄……”

余圓圓嚇得趕緊抽回自己的手,又忙擺手道:“采蘋,你如今都嫁給李大人了,你還想着再找一個?我……我可不敢,這樣的話我和給那西門慶潘金蓮牽線的王婆有啥區別?”

郭采蘋凄切切地抹了一把眼淚,道:“那李令向我示好的時候說的天花亂墜,什麼今生今世只有我一人,結果我與他成婚當日,他就把外室給接回來了,是他先對不起我的。圓圓,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種淫不知羞的,等你給我物色到好人家,我先與他和離了,再正大光明的嫁,如何?”

余圓圓聽見“正大光明”四個字,總覺得有點奇怪,可邏輯上又想不到哪裡不通……

郭采蘋見她不答應,起身就要跪下,余圓圓趕緊拉住了她,無奈道:“你這是做什麼……我,我答應你就是!只是我可不會為你牽線搭橋,我只等遇見有合適的男子,告訴你他的消息,你自己去做後面的事。”

郭采蘋這才止住淚水,柔柔地謝了她。

若是這件事沒有影響到李令未來的仕途,自己自然老老實實的跟着李令,雖然蔡馨兒叫她心裡膈應,不過她對李令也沒多愛,也不是完全沒辦法接受多個妾侍,只要能讓她當個京城貴婦,好吃好穿的有人伺候着,其他的事情都無妨。

如果影響到了,李令再無出頭之日,自己改嫁又有什麼錯?

人家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她覺得自己不過只是想活的更好而已,能有什麼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