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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蒼道:“是我,殺父弒母,大逆不道。我自知不能容於人世,也知小娘、棠叔怨恨我,便取了我的性命去罷!我絕不閃避,絕不還手。”

戴萌棠道:“事到如今,你還護着她?若是還自認是名門之後就應該……”

話還未說完,二夫人所中的梅花針毒突然發作起來。

只見她她雙手拄地,痛苦不堪。

溫蒼喊道:“黛兒,快為小娘解毒。”

溫黛紋絲不動。

二夫人道:“不用,我不用這個賤人可憐,我寧願隨夫人而去,也不想對她搖尾乞憐,苟活於世。”

溫蒼對溫黛道:“我已經錯了,你不能害了小娘,再鑄成大錯。”

溫黛冷笑着走近二夫人,說道:“你為了避免有孕曾常年服食冰麝丸,早已傷了根本。功法也大不如前。可你須知我此番淬在梅花針上的是血凝之毒,冰麝丸的功用正好可以鎮住一時的疼痛,延緩發作的時間。但是若要盡解此毒,需用玉小赤衝破血阻。你的身子,可能承受得了這樣的猛葯么?”

棠叔聞言便作勢欲攻溫黛,被溫蒼攔住。

溫蒼道:“棠叔稍安,容我勸服她。”

庾遙道:“棠叔還是不要動氣得好。即便是被玉帶劍氣所傷,也是了不得的大事。更何況,棠叔方才硬接我一劍,若不是有幾十年修練的真氣護體,此刻早就病重不起了。”

幼薇道:“你不如先幫棠叔療傷吧。”

溫蒼道:“還請庾兄救棠叔。”

庾遙身形一閃,行至棠叔身後,鎖住他幾個大穴,然後說道:“棠叔無大礙,等這裡的事情了了,我再好生為棠叔療傷。如今還是請溫家妹妹救二夫人一命吧。”

話音未落,二夫人用盡全身力氣,用一招心意六合拳中的“燕子蘸水”死命攻向溫黛。

溫黛躲閃不及,結結實實地中了一拳。

而二夫人也瞬間油盡燈枯,虛弱而亡。

棠叔沖向二夫人,而溫蒼則沖向溫黛。

棠叔見二夫人已死,說道:“老朽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為夫人報仇!”

溫黛吐出一口鮮血,臉色蒼白,那一擊雖然不至於致命,但是也着實不輕。

溫蒼道:“棠叔,一切錯事都是我做的,黛兒年紀小又是女兒家,如今還受了傷,還請棠叔放她一馬。”

戴萌棠心知自己身負重傷,必然打不過溫蒼,但又不肯就此罷休。

兩相僵持之下,庾遙開口了。

庾遙對幼薇道:“想必你還未明白其中的關竅。起初我也想不明白,溫妹妹瞧上去如此聰明懂事,為何會做這殺父弒母的忤逆之事?直到剛才二夫人和棠叔雙雙出手,打得溫妹妹跌在溫莊主的棺木上,我才想明白。這棺木本就不輕,再加上溫莊主的份量,絕對不可能那麼輕易地被震動。況且那時棺木里還發出幾聲響動,像是骨頭撞擊棺木的聲音。我由此大膽推測,這裡面的並不是剛去世沒幾日的溫莊主。可那又會是誰呢?誰又能供奉在宗祠之中卻遲遲沒有下葬?此事又和這些天發生的事有何關聯?後來我眼看二夫人和棠叔的身手,只用拳法而不用刀劍,心裡料定他們是為夫人報仇而來。我方才全盤推翻之前的推論,一直以來我想的都是為何溫黛要殺父弒母,但是也可能她的目標只在溫夫人。我猜想這棺木里不是別人,就是真正的溫莊主溫舉凡!”

溫蒼護着溫黛與戴萌棠對峙,三人並未出言否認。

幼薇大驚不已,嚇得說不出話來。

庾遙繼續道:“如果溫莊主早已不在人世,而之前我們見到的溫莊主乃是被人冒充,溫黛為父報仇,這一切就順理成章了許多。”

溫黛道:“你說得不錯!她身為人家妻子,不守婦道,被父親發現之後就殺害父親,讓她的姘頭冒充,二人繼續霸佔溫氏先祖留下的玲瓏山莊逍遙快活。我們為人子女,豈能容忍?”

戴萌棠氣得漲紅了臉,怒斥道:“休得胡言!你也知你為人兒女?竟然如此污損夫人的清譽!夫人從未做過有悖婦道之事!”

溫黛道:“你敢說她不是因為不守婦道被我父親發現才情急之下殺人滅口?她與那賊人日夕相對,夫妻相稱難道不是事實?”

戴萌棠道:“一派胡言!假冒莊主之人原是二夫人的情郎,無奈之下被二夫人拉來冒充莊主,之後夫人不願見他二人相愛而不能相親,成為終生憾事便讓他納了二夫人為妾室,他從始至終一日都與夫人相待以禮!”

溫黛道:“他多年來冒充父親,實在是該死!”

戴萌棠冷笑道:“你以為溫舉凡就不該死嗎?你可還記得你的雙生姐姐,閨名溫絳?”

溫黛道:“如何不記得?那又怎樣?”

戴萌棠道:“那溫舉凡曾有奇遇,得一世外高人指點,功力大進,但他仍不滿足,為了守住玲瓏山莊抗衡各方勢力,他還乞求高人指點更多捷徑。誰料那人竟然說若想擁有武學最上乘的修為,必得斷情絕欲,他有一秘方,千百年來無人敢試,那便是以親生兒女煉丹服下,立時功力可以精進十倍不止。溫舉凡鬼迷心竅,趁夫人不備,偷偷把你幼小的姐姐溫絳抱了出來,無情地擲入丹爐中!少爺,你可還記得你小時候庄中有一個奇大無比的丹爐,叫做七星八卦爐?”

溫蒼聽了他方才一番言語,心驚不已,突然被問到,好久才回過神來,說:“依稀記得。後來不知怎地就不見了。”

戴萌棠道:“是我親手,親手砸碎了它!夫人視你們兄妹三人為性命,因為絳小姐的事與溫舉凡大打出手!可是溫舉凡那時已經功力大進,無法強攻,只能智取。後來溫舉凡不知悔改,還想將黛小姐也一併熔爐煉丹。夫人拚命將你護住,日夜不眠不休,殫精竭慮,卻還是不能打消溫舉凡喪心病狂的念頭。最後為了保住你們兄妹平安,她只得設計將他殺死!”

戴萌棠的淚水已順着他焦黃的臉上層疊的褶皺縱橫交錯,不知終會流向何方。

“少莊主,夫人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們兄妹啊!”

溫黛道:“我不信!既然我父親如此如此瘋狂,她又不曾不守婦道,為何還要多此一舉找個人來冒充我父親,多年來誆騙我們兄妹?”

戴萌棠搖搖頭道:“你豈知這世道的艱險?當時少莊主還不滿十歲,怎能支撐起玲瓏山莊?若是被人知道玲瓏山莊里只剩下孤兒寡母,還不被各路豪強群起攻之?不僅難以保住眾人的性命,溫家祖祖輩輩攢下的基業就毀於一旦了!夫人一直隱忍,也是為了你們兄妹能夠平安快樂地長大,不必面對生身父親親手殺害親姐妹這樣喪盡天良倫常的事情。”

溫黛雙眼失神,呢喃道:“竟然會是這樣?竟然是我錯了?”

突然紅染瑟縮着出現在門口,說道:“稟告少莊主,大小姐,夫人她,她咽氣了!”

溫黛圓睜着雙眼,流下兩行淚。

溫蒼愣了半晌,方才吐出一句“母親……”

那熱淚在眼中打轉,馬上便要重重地砸下來。

戴萌棠哭嚎着跪倒,又猛然磕了幾個頭。

“夫人,老奴無用!不能為夫人報仇!”

戴萌棠緩緩直起弓着的腰背,指着紅染說道:“你們瞧這紅染丫頭,便是當年親眼目睹絳小姐被投進丹爐的慘狀,才性情大變,夜間屢次被噩夢驚醒後想要觸柱,險些救不活!後來有幸得到夫人悉心照料,才慢慢撫平她身心的創傷。”

庾遙嘆息一聲,說道:“真是聳人聽聞,想不到溫莊主竟然失了心智,怪不得我父親屢次相邀他前往大周都被拒絕。溫兄,溫妹妹,棠叔,你們神仙打架,本不關我和公主的事。可是溫妹妹用心太過於歹毒,竟然想將一切都推在我們身上,還暗中聯絡大漢朝廷,曝露公主的身份。大漢和大周有不共戴天的世仇,你可知此舉便是置公主於死地?”

溫黛道:“你們送上門來,我焉有不利用之理?況且你們也未必存着什麼善心。朝廷一向對玲瓏山莊虎視眈眈,覬覦玲瓏骰子之心路人皆知,可是我若是能獻上大周的長公主,朝廷便願意不再逼迫我們交出玲瓏骰子,還能保住庄中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性命。”

庾遙道:“原本你可以將所有人命都算在我和公主頭上,再將我們綁了交出去,可是你心裡對我武功修為沒底,若真到了魚死網破的那一步,也不知是否有勝算。”

溫黛道:“不錯!我曾經嘗試在你們飯菜中下毒,可是你們卻絲毫沒有中毒,我的確不敢輕舉妄動。”

幼薇心想,原來竟然還無意中被下了毒,自己還茫然不知!所幸永安長公主當初服下了那枚玲瓏骰子,從此便可百毒不侵了。若不然,不僅汴梁城裡多的是人想要自己的性命,江湖也如此險惡,早不知被害了多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