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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要去看村西的廢宅,大多數村民都一臉茫然,但少數頭腦靈光的人已經漸漸品出了味道,面色極其難看,選擇繼續冷眼旁觀。

村長顧不得臉上與腹部的疼痛,從地上爬起身來,攔在錢四爺的身前,勉強笑笑說道:“好漢,一棟破敗的宅子,有什麼好看的,不如來老漢家坐坐,嘗嘗村裡自釀的米酒,還有前些日子從山裡打回來的野豬肉,正好可以作為下酒菜,山野陋食,好漢們別嫌寒顫。”

“怎麼不嫌,寒顫的緊呢!”錢四爺冷笑着對着身後揮揮手,幾個手下,立刻上前,提起村長向著村西走去,任憑其在空中不斷的哭喊掙扎。

圍觀的村民見此情況,也都默默跟上,但都保持着詭異的安靜,整個村子裡,除了村長掙扎叫喊,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了。

到了廢宅門口,抬着村長的那兩個人將老人隨手丟在宅子門口。

村長努力了兩次也沒站起來,於是乾脆跪着攔住眾人,大聲說道:“好漢們別進去了,房子里都是些乾草,又長時間沒人打掃,髒的厲害,實在不能見人啊!”

四爺身後,一跟班不耐說道:“你這老頭真是煩,看一眼能要了你的狗命?還想挨踹是不?”

說完就作勢欲踢,但這一次,村長不閃不避,也什麼話都不說,只是對着錢四爺不斷磕頭,畢竟,身後的廢宅里可是他大半輩子的名聲,小村交通閉塞,平日里鄉里鄉親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若是真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那老人在村裡真是沒臉再活了。

村民們面色複雜的看着地上這個不斷磕頭的老者,都漸漸明白了怎麼回事,被欺騙的怒火瞬間蓋過了對這些外來無賴漢的恐懼,紛紛大聲叫嚷着要進宅看看,鬧的最凶的幾人,恰恰就是前幾日在李銘昊面前最為囂張的那幾個。

幾個青皮無賴回頭一瞪眼,村民們立刻又畏縮着安靜了下來。

錢四爺似笑非笑的看着老人磕頭,緩緩問道:“老頭兒,你說這宅子里都是些乾草,沒什麼值錢的物件對吧?”

村長趕緊回到:“好漢明鑒,真的什麼都沒有,更別說種糧了。”

“嗯,行吧,那我信你一回。”錢四爺點點頭,“但是你私截李大公子,這筆帳還是要算一算的,弟兄們,動手!”

聽聞前半句話,村長胸口一塊大石落地,直到動手二字出口,又陡然緊張起來,動手?動什麼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麼多人看着呢,難道還要殺人不成?

然而,看着幾個無賴漢點燃了隨身攜帶的火把,村長立刻反應過來對方要做什麼了,一聲大嚎沖了上來,卻被錢四爺再次一腳踹倒。

“裝着乾草的廢宅,不燒了還留着過年么?”錢四爺大笑說道,“記着啊,我等只是途經此地的遊俠兒,與那梁城李公子並不相識,只是偶爾聽聞此間的齷齪事,忍不住出手管上一管,並非受人指使,有不平者,划下道來,我們梁城堂會都接下了!”

就在錢四爺說話間,幾個手下已經手持火把,火油在廢宅前後忙活了起來,村長跌坐在地,眼神獃滯,房子里,可不止明年的種糧,還有這些年來他巧立名目在村裡盤剝來的民脂民膏,總共加起來,大約有七八十兩銀子之多!

終於,隨着錢四爺狠狠一揮手,火光衝天而起!

村長一聲悶哼,原地軟倒暈了過去,在場圍觀的百姓們,有麻木,有擔憂,有幸災樂禍,但唯獨沒有一人上前將村長扶起。

對於堂會這些人來說,別的營生是外行,唯獨打家劫舍,放火燒屋這件事,做的極為專業,廢宅內火勢雖大,但一點也沒有擴散的跡象,不多時,宅子已經燒成一片白地。

“這就是給你們一個教訓,”錢四爺手指昏迷不醒的村長,看着村內眾人,眼神從每一個村民臉上掃過,沒有人敢與其對視,“村長在宅內私存乾草,天乾物燥,引發火災,索性火勢得到控制,並未傷及他人,這就是今日所發生之事的全部經過,都聽清楚了么?”

村民木然點頭。

錢四爺滿意笑笑,繼續說道:“至於明年的種糧,你們放心,這老小子是向李公子買過的,你們儘管上門討要,要是他敢說半個不字,就報我錢四爺的名號,四爺我一定為鄉親們主持公道,哈哈哈哈!”

接着,錢四爺又帶着手下在村裡轉了個遍,挨家挨戶的打砸一番,順手拿走了好些野味肉食,心滿意足出村回城去了,村民們唉聲嘆氣,各自回家,留下村長一人躺在冷冰冰的廢宅門口,無人問津。

在小鎮不遠處一個背風的山坡下,一輛沒有馬匹的馬車靠在黃土坡上,車內,鍾璃五人圍坐在一面銅鏡旁邊,在鏡中觀看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這就是你說的把事情辦得漂亮?”鍾璃看着趙西楓,氣笑質問道。

趙西楓的目光並未閃躲,直視鍾璃雙眼理直氣壯的回道:“不然還能怎樣?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董二胖皺着眉頭,在旁邊小聲嘀咕着:“我怎麼感覺咱們變成了壞人,就像孫家酒樓那些說書先生口中的,那個叫什麼來着?”

“幕後黑手。”顧清源笑着接話道。

董二胖一拍大腿:“對,就是幕後黑手!你看那些村民,本來家裡就窮,那錢小四一番打砸之後,估計整個冬天都沒肉食吃了。”

趙西楓冷笑說道:“那李銘昊,為了這些村民勞心勞力,還自己搭上銀錢,卻換來了一身洗不掉的口水,仕途就此而終,難道就不可憐了?這就是不識好歹應有的下場。”

“西楓此言我同意,人應該知善惡,辨是非,否則與畜生無異,”顧清源點頭說道,“然則百姓教化不開這件事,很大一部分責任在官府,你看大周境內,雖然這百年來興建學府,但是相對於龐大的國境來說,仍然是杯水車薪,若要達到學運期許的高度,人人通達,還有相當遙遠的一段距離。”

趙西楓不屑笑道:“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那些吃飽了閑得慌的學運學生們,還講究什麼百姓參政,這樣的百姓哪裡能參政?只會亂政罷了。”

顧清源思索一陣,緩緩搖頭說道:“百姓參政的想法並沒有錯,生而為人,權責理應平等,與個人見聞或能力無關。”

“清源,我雖沒認真上過錢夫子的課程,但也知道學運的最高理想,是全民百姓共商國策,也就是說,未來大周朝廷推行的任何一項政策,都需要每一個百姓投票,”趙西楓撓撓頭,神情有些困惑,“那我就納悶了,你覺得周喆先生與今日村裡的某一個普通村民擁有一樣的決策權,這本身公平么?”

這一問,後來成為了嘉元學運滾滾洪流中,為數不多的幾塊不願隨波逐流的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