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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小鎮

凱瑟琳提着籃子,沐浴着早晨的陽光與新鮮空氣,以及鼠尾草、迷迭香、新鮮香草、桃樹和杏樹的甜蜜香味。

數月前的那個夜晚,藉助藥物激發出的潛力,凱瑟琳帶着昏迷中的撒沙,在森蚺與鱷魚的眈眈虎視下再次浸入冰涼渾濁的血水中,揮動着疲軟的四肢橫渡數百英尺,鑽過一截墜落在河面,但仍然在熊熊燃燒的棧橋遺骸,找到了正在忙於接引旅客的遊艇與小船——不得不說,這很冒險,但也正因為如此,那兩個危險的傢伙才會先去幹掉對手和機構的“狩獵者”們,而不是從她的懷裡奪走撒沙......對於他們來說,自己大概就和一隻極端地缺乏大腦和體力,被大火追逐至精疲力竭的母鹿一樣毫無威脅性。

阿里亞烏的服務人員與旅客們仍然有記得撒沙,更有人問到傑克,凱瑟琳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答他們的,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從他們離開危險的阿里亞烏,順流而下,並轉至巴西北部亞馬遜州政府所在地馬瑙斯市的市醫院進行初步診療的時間裡,沒人懷疑過這個身材高挑,漂亮開朗的年輕女性是個不折不扣的誘拐犯。

凱瑟琳等自己和撒沙的情況穩定下來之後,找了一個合適的機會,就着身在醫院的便利,弄到了兩管利多卡因和一把小手術刀,自己在盥洗室設法取下了耳垂里的追蹤器;當晚,等醫生巡房結束之後,她從兒科病房偷出了撒沙,兩人在醫院附設的小花園換上了在醫院超市購買的兩套便裝、鞋子之後,凱瑟琳抱着她,就像是任何一個帶着孩子夜診的母親那樣安靜而匆忙地走出了醫院。

凱瑟琳在馬瑙斯市的銀行里取出了所有的存款,其中大部分是她在機構工作後所得的,她很高興沒有遇到電影里的常有情節——她的帳戶沒有被凍結。

之後她去買了性情溫和的染髮劑和只為改變虹膜顏色的無度數隱形眼鏡,無論何時何地,撒沙的金髮紫眼總能讓人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而且她自己也不是那種能讓人過目即忘的類型。幹完這些後,凱瑟琳謹慎地選擇了一家家庭旅館,就是那種仍然在使用書面而非電腦登記來客姓名的旅館,以免亞馬遜州政府的警察或是“機構”通過與政府網絡連接的旅館登記名錄來找到她。

在旅館裡,她借口撒沙身體不適,沒有像正常遊客那樣每天出去遊盪,而是待在旅館裡看報紙:她很高興,自己在報紙上看到的,阿里亞烏大火造成的死亡名單上沒有傑克的名字,他是個機靈的傢伙,凱瑟琳心想,他離開得比誰都早,森蚺和大火應該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不過她敢保證,傑克以後再也不會選擇一個女人來做搭檔了,除非她是路得再生。

不過即便是路得,也無法看着自己姐姐的孩子,自己唯一的親人落入惡魔的手中而繼續不管不顧地過自己的日子,那樣的鐵石心腸,就連大利拉也未必有。

凱瑟琳並沒發現她正在下意識地為自己找着理由與借口。

她想的太入神,沒注意到走在她前面的阿蘭太太在一個奶酪攤子前停下了腳步,莽撞的年輕女性差點撞倒了她,如果不是後者因為長年累月的勞作和營養豐富,數量充足的食物堆積起令人稱羨的肌肉與脂肪的話。

“凱瑟琳~”阿蘭太太喊着凱瑟琳的名字,尾音略微拖長,表示她有所不滿,但並不生氣,在得到凱瑟琳的歉意後,她毫不計較地將一塊外面有着橙紅色外皮,乳黃色內在的奶酪片直直地送到凱瑟琳的鼻子下面:“吃了它,”她理所當然地命令道:“你今天早上還沒吃早飯呢。”

奶酪口感醇厚,香氣濃郁,粘着凱瑟琳的牙齒,她這才咬下第二口,便驚覺阿蘭太太正在往萵苣攤子那邊走,她瞄了一眼奶酪攤子的主人,那是個老頭兒,正用一把只有手指長短的小刀削着他的貨物,一片片的,然後配着紅葡萄酒吃起了他自己的早餐,眼睛瞧都不瞧她們一下。

凱瑟琳窘迫地抓起一塊看上去不錯,有着藍綠色花紋的無硬皮奶酪,卻發現這兒看不到可以用來計算價錢和分量的任何一種儀器,她就這樣傻乎乎地站了一會,感覺手裡的奶酪都快化了,吃完了一排奶酪的老頭兒終於大發慈悲地視線從奶酪上轉移到這個有點面生的小姑娘身上:“你要奶酪幹什麼?”他不客氣地問道。

“......呃,”凱瑟琳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但她又不得不回答:“吃。”

老頭兒輕蔑地看了她一眼:“馬蘇里拉奶酪,”他指着一塊顏色淺淡的奶酪:“水牛奶做的,適合用來做皮薩;帕爾瑪奶酪,”他又轉向另一塊色澤金黃的奶製品:“擦成碎屑,作為意式麵食、湯及其他菜肴的調味品,還能製成精美的甜食,和梨子配起來很不錯;馬士卡彭奶酪,用來製作提拉米蘇;還有用山羊奶做的,鹽水中腌熟的軟芝士,用來做開胃菜最好,你剛才吃的是我用葡萄酒洗過的軟質奶酪,比較適合用來做早餐和餐後小點心,現在你手裡抓着的是藍紋奶酪,口味濃烈,烘焙蔬菜和意大利麵的絕妙頂料,也可以做奶酪拼盤。”

他的語氣讓凱瑟琳覺得前二十幾年根本就是在虛度光陰,最後老頭兒為她挑選了幾塊新鮮奶酪和硬質未熟奶酪,因為這兩者都是“新入門者”比較好掌握的幾種奶酪之一,每塊奶酪在他手上一掂就能說出分量,語氣確鑿,凱瑟琳不敢對此有絲毫懷疑——上帝曉得,她只是不好意思吃這麼一大塊免費奶酪,以前在城市超市裡也有試吃,但總是牙籤撮着的一小點,也沒有那麼美味。

在老頭兒“你還要和媽媽多多學習”的囑咐中付了錢,凱瑟琳把搖搖欲墜的奶酪小心地放進自己的籃子里,追上正在一個番茄攤子前徘徊的阿蘭太太。

“你覺得這番茄怎麼樣?”阿蘭太太皺着眉:“最近這兒的番茄還沒到熟透的時候,這應該是從外面來的。”她抓起一隻番茄,看它的梗和屁股,捏它,嗅它,把它非禮得體無完膚。

凱瑟琳覺得這番茄很好,鮮紅,圓滿,梗子還帶着汁液,看得出是早上剛摘下來的。

不過阿蘭太太也不需要她的幫助,她決定冒險買下一點來嘗嘗,凱瑟琳也跟着買了一點,奶酪攤子的老頭兒沒說錯,她今天就是來學習的,雖然阿蘭太太不是她的媽媽。

她和撒沙是在五個月前來到這兒的。

凱瑟琳之前在馬瑙斯市忐忑不安度過的幾天是為了她的新證件。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也並非毫無好處,至少她現在就用到了——她通過電腦聯繫到一個據說很可靠的偽造證件專家,然後匯去自己和撒沙的照片,以及一定的現金,大概七十二個小時後,她就從國際郵政的快遞包裹里找到了自己和撒沙的出生證,醫療保險,護照,駕駛證,結婚證書等等巨細靡遺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