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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w:28h:30a:lu:file2../chapters/20113/13/46749634356180442322332193875.jpg透過玻璃窗,馬丁觀察着裡面的孩子。

他試探性地將指尖按在玻璃上,然後是整根手指,手掌,手腕和手臂,接下來是額頭,鼻子和眼球,馬丁明確地感覺到自己的睫毛已經被玻璃壓彎了,但他的眼球一點都沒有瑟縮,顫抖或是痙攣——要知道,在一般情況下,玻璃總是會傳出陣陣寒意,而這種寒意總會讓人體脆弱的部分,特別是那些布滿了豐富血管與神經的地方緊促地向人類提出警告——這表明這裡的溫度與濕度自始自終都被維持在一個相當舒適的程度。

一個溫暖又安全的小窩,嗯?

和凱瑟琳一樣,馬丁非常仔細地打量着這個房間,每個細節都不放過,但與前者不同的是,他更多的是在估量這些用品的價值,他和那個出身在孤兒院,長大後混跡於貧民區的女人不一樣,在他還很小的時候,他的家庭仍然是所謂的“中上層階級”,他們住在克利夫蘭邊緣的一個小區里,有着獨立的花園和車庫,有着很多的空房子以供那些時不時前來拜訪的客人居住,請着一個住家的傭人與花匠,他的母親也很喜歡各種各樣的“定製品”,她曾經不厭其煩地教育過自己的孩子如何去辨認那些東西,顏色,質地,包裝,精工細作與粗製濫造,並津津有味地猜度它們的價格。所以說,雖然別的東西馬丁都弄不太懂,但他至少知道,那些散發著柔和光澤的布幔與蓬鬆的就像是一團雲朵的床品是屬於那類需要花大價錢的東西。

孩子睡得很沉,他的手臂從毛茸茸的毯子下面伸出來,手指蜷縮着,一動不動,但忽然間,他發出一聲小小的咳嗽,監控室那裡動了起來,原本在那兒看着醫案或其他文件的醫生轉到了監控器的顯示屏前,另一個醫生和護士則像貓那樣輕盈而迅捷地走了出來,他們走到孩子的床前,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下他的情況,其間孩子再次咳嗽,但並不劇烈,護士在醫生的授意下弄來了一個帶吸管的水杯,她抱起那個孩子,在沒有強行弄醒他的前提下謹慎地讓他自行吸了幾口不知道有沒有加過藥物的水,這幾口水起了很好的作用,孩子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就從被咳嗽打攪到的苦惱中擺脫了出來,重新返回到愉快的睡眠里去了。

他不配得到那麼好的待遇,一個罪犯的孩子,或說一個小罪犯,馬丁恨恨地想到,他應該和那些該死的雜種那樣,即便不送到監獄也應該被丟進青少年感化院,抑是一家廉宜破敗的公立醫院,那種醫院馬丁在父親不幸破產後去過,裡面充滿了消毒藥水味,白燦燦眩目的燈光,塑膠的座椅,金屬的床鋪,擁擠的病房與候診室,公事公辦,不願多費一點力氣的醫生和護士,強硬的注射與灌胃般地服藥......這些才是那個小混蛋應得的。

如果不是他在最後發出的那兩聲指令,馬丁不惜損傷自己的身體也要驅動的近萬伏雷電是應該能夠通過那根繩子進而延伸至直升機內部的,正如他在前往阿里亞烏的短暫旅程中受到的“教育”那樣,四處流竄的電流會毀壞直升機內部的設備與結構,甚至可能直接導致油箱爆炸——那樣的話,即便是身體與能力都遠超於常人的異能者,就算不是當場死亡也會受重傷——他可以為死在這個雜種手裡的哥哥傑克報仇,還能得到數千萬元的獎勵與好聽的名聲,或者還可以寫一本書《我是如何抓住“食屍鬼”的》。

可現在全完了,他永遠地失去了自己的兄長,體內體外傷痕纍纍,得到的卻只有機構的免費醫療與區區十萬元的獎勵。

這個小鬼卻能得到如此奢侈完善的醫治與無微不至的照顧!馬丁不止一次地後悔自己因為事情結束後的疼痛與失望而沒去檢驗那具已經被強烈電流烤成焦炭的猴子屍體,他以為這個孩子會和猴子一起被燒成灰......他本有機會把這個壞了他計劃和前途的,該下無數次地獄的小騙子親手活活掐死!

不過這樣也好,馬丁把自己拉離那塊玻璃,他面色陰鬱地想道,只要有這個小牲口還在哀哀叫,就不怕那隻大野獸不會找過來。

***

荒原邊緣,靠近州際公路交叉口有好幾所汽車旅館,它們的設施很簡陋,提供的食物基本只有啤酒,香煙,漢堡包和熱狗,甚至連三明治都不屑於準備,那玩意兒對於司機們太過精緻了,房間里有淋浴,床,播放成人節目的電視機和一打保險套,床單和被套雖然是一日一換,但床墊和被胎卻是數年雷打不動,有免費的沐浴露和洗頭膏,但聞起來像是寵物用品,沒有吹風機和充電電池,更沒有有線網絡或是國際長途。

所以很難有人想到安東尼.霍普金斯先生會在這裡。

他已經在這裡停留了三天,不同於上一次,他這次很快,也很容易就找到了撒沙。

雖然安東尼.霍普金斯先生曾經不止一次地潛入各個醫院:你看,他通曉醫院的典型格局,熟悉醫院裡各種成文與不成文的規定與潛規則,也能惟妙惟肖地模仿任何一個藥劑師、麻醉師、實習醫生、男護士或是正在巡房的主治醫生,並且通過這些得到他所需要的東西——管製藥品與麻醉劑,手術刀具,器械以及其他一些不怎麼容易從商店或網絡購買的東西,但這所醫療機構不同,它是封閉的,孤僻的,難以接近的,那裡不屬於普通人,甚至可以說,基本上就是一個“獵手”的聚居中心,出入通道少又狹窄,而且除了自然的屏障與人為的一道又一道嚴密的門禁之外,他們彼此之間還很熟悉,每個人都很警惕,一個陌生的面孔會立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與粗暴的行為。

他坐在窗口,在充裕的陽光中思考了一會,裝起望遠鏡和竊聽設備,還有自己掛在浴簾杆子上的襯衫和內衣,自己帶來的牙刷與漱口缸,毛巾,他細緻而周到地拾掇了整個房間,不留下指紋或說頭髮絲兒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但他知道,很快就會有人來租借這個房間,然後把這兒的一切弄得亂七八糟。

霍普金斯醫生走下樓去結賬,當然,身份證的名字已經變了,他的臉也是,這次他沒有進行醫學方面的修改,只是在下顎骨與腮幫之間填塞了一點棉花,讓自己的面頰變得圓潤,還用了點電影化妝師常用的那種硅膠,好讓自己的鼻子顯得不那麼窄而尖,他拔了眉毛,還用了無痕迹粉餅來加大眼睛和眉毛的距離,最後把頭髮染成褐色並自己用化學藥水燙成近似自然卷的樣式,換上一套普通的襯衫與西裝,把所有東西放進一個帶滾輪的大箱子,斜背一個背包——現在他看起來非常年輕,非常普通,每一個在汽車旅館暫時停留休息的汽車零配件推銷員幾乎都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