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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沙被陷入狂怒的男人摔了出去,他的背部重重地砸在牆壁上,醫生跳了起來奔過去,恰好來得及接住他——孩子一聲不吭地耷拉下腦袋,呼吸暫時停止,在醫生施與急救的時候,他的眼皮一直睜不開,但一直在不停地顫動,幾分鐘後,他開始乾嘔。

年輕男人拉起襯衫,兩個半圓形的,尾端幾乎粘連在一起的牙印正在淺褐色的皮膚上由白轉深,因為很小,看上去就像是個可愛的小裝飾品。這對他的身體根本構不成什麼妨害,即便是痛苦,也不過是短短數秒鐘的事情,但被一個孩子,特別是一個被他鄙視、輕蔑和憎恨的孩子再一次傷害到的事實嚴重地損毀了這個年輕男人的自信與驕傲,他臉上的肌肉痙攣着,眼珠突出,鼻孔長大,像頭被電擊的公牛那樣弓起肩膀,細長彎曲的藍色電流噼里啪啦地在他的手臂上流竄着。

他大踏步地向醫生走過去,醫生立刻站了起來,抱着撒沙後退。

“把那個小雜種給我!”

“不,馬丁.肖德先生,”醫生彬彬有禮的回答,同時進一步加大了和馬丁的距離:“您需要冷靜一下,我覺得,今天的詢問可以結束了。”

“我有這個權力!”

“不,”醫生在馬丁的手指碰觸到他之前敏捷地移開了:“您沒有,您沒有權利上傷害機構的被監控者,您已經有濫用職權與越權行事的嫌疑,請停止,不然我會上報。”

馬丁站住了,他的臉色很糟糕,眼珠子骨碌碌地轉着。

“小心!”

最初醫生沒弄明白這個微弱走調的聲音從何而來,下一刻他才明白是懷裡的孩子給出的提醒......警告!一股尖銳急劇的疼痛惡狠狠地敲打着他的腳底板,就像很多無意中碰觸到裸露的高壓電線的人那樣,他被電流猛地推搡出老遠,翻着白眼,金星亂冒,但幸運的是他還有那麼一點意識,得以指揮着他衝過那扇沒有關閉的雙扇門。

雙扇門搖來擺去,醫生可以從縫隙間看見馬丁.肖德,他朝醫生展示出一個野狗般的微笑,垂在身側的手按着不鏽鋼的解剖台邊緣,茲拉作響的電流在他身體的掩蔽下沿着解剖台的金屬腿一路向下,而解剖室的地面鋪設的固然是瓷磚,但每一塊瓷磚的邊緣都鑲嵌着閃閃發亮的銅條——復古派的特色,非常漂亮,問題是現在也變得同樣危險——銅的導電性僅次於銀。

馬丁慢悠悠地向他們走了過來,能夠看見別人一副狼狽樣,尤其還是他導致的,讓他格外開心。

“把他給我,”他威脅性地舉起一隻手,讓電流在指甲和掌心間流動:“我只想揍他一頓,教訓教訓這個小畜牲,讓他配合點,”他抽了抽鼻子,露出一個充滿憎惡的表情:“保證不傷他的命,只要一根手指,或是一隻耳朵,”他讓電流在手心裡變成一支飄忽着的圓球:“把他扔下去,自個兒跑得遠遠的,要麼和他一起嘗嘗坐電椅的滋味。”

“對同僚使用能力是被禁止的,”醫生吐了口氣,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里都帶着焦味:“你會受到懲處的。”

“也許,”馬丁抬起手,那顆恐怖的圓球似乎隨時都會從他的手裡飛出去:“但我不會讓你們沒命,只要你們還活着,機構的懲處就不會太重,哥哥告訴我的,機構總是缺人,特別是行動組,只要你能幹,他們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確實如此,醫生想,他有那麼一瞬間想要放下懷裡的孩子,但撒沙抬起手來抓住了他的衣領。

“來了。”他說。

凱瑟琳如同一頭失去了幼崽的母獅那樣從另一端的雙扇門裡沖了進來,她在看到撒沙的同時便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甚至掩蓋過了不鏽鋼門撞在牆上後發出的轟然巨響,她向馬丁.肖德撲了過去,把他撲倒,兩個人在接觸到對方的時候非常一致地發出了慘痛的叫喊聲,然後便毫無形象地扭打在了一起——他們之間的打鬥既不具觀賞性,也不具實用性,事實上,這些飽含着踢下身,咬鼻子,抓頭髮等等諸如此類手法的廝鬥更類似於窮鄉僻壤里小潑婦與小無賴之間的下作戰爭,他們在充滿福爾馬林斯溶液氣味的屍池邊翻滾,嚙咬,拳打腳踢,語無倫次的詛咒,看上去非常可笑。

其中的危險性只有企圖分開他們的亞伯才能略知一二,他在碰到他們的同時被電流和神經刺激同時帶來的痛感擊中,差點當場休克——如果不是身邊還有位盡職的好醫生的話。

他只好和醫生一起,看着他們打了足足五分鐘,並在這五分鐘內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全身軟癱,精疲力竭地絞纏在一起——此時他們就像是一對挺親密的情侶。

醫生通知了警衛部,他們帶走了凱瑟琳和馬丁,還有撒沙,他們都需要治療和休息,亞伯婉言謝絕了前者的邀請,相比起那些雪白乾凈的生理或心理診療室,他還是更願意和醫生去“堡壘”內部的酒吧去喝上幾杯來慰籍自己疲乏至極的身體與心靈,反正他們不像常人那樣脆弱,偶爾挨上一兩下實在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亞伯直截了當地問道,他和凱瑟琳剛執行完任務,一回來就發現撒沙被人帶進了停屍間。

“馬丁.肖德需要撒沙.霍普金斯配合調查。”醫生要了杯西柚汁,然後往裡面點了兩三滴白蘭地。他給亞伯要了一杯加熱,加香料的葡萄酒,這種酒可以安神暖胃。

“他還是個孩子。”亞伯搖搖頭:“而且他愛他的父親,你們沒法從他那裡得到些什麼的。”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醫生聳聳肩膀,而後發出嘶的一長聲,:“如果你願意勸勸凱瑟琳,我是說,讓她從那個孩子嘴裡挖點好東西出來,情報組也許會願意表現得更為溫柔一點。”

“你們不會成功的,”亞伯不贊同地推開了空掉的酒杯:“凱瑟琳愛他勝過自己的眼珠子。”

“馬丁的確有點衝動了,”醫生說:“但他有那個權利,你知道,亞伯,行動組和情報組的正式成員都有這個權利,他們有權要求機構的‘被監控者’配合他們的調查。”

亞伯捲起嘴唇,沒錯,被監控者,可不是被監護者,他們不會受到機構的保護,“但這真有點他媽的噁心。”

醫生在西柚汁的後面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很有趣,亞伯,”他說:“你以前可沒那麼多想法。這個孩子就那麼中你的意?”在小鎮的任務里這個男人還曾經放任紅了眼睛的食人虎進入滿是孩子的校舍。

“別把我說得像個戀童癖,那是我搭檔的外甥。”

“......你怎麼想起來和她搭檔?別告訴我你看上了凱瑟琳,被她弄死了一個傑克就已經夠多了。”

亞伯無所謂地敲了敲桌面,要了一杯苦艾,那種加了香料的葡萄酒讓他嘴裡發膩,“因為沒人願意和我搭檔,”他的虹膜在酒吧的燈光下變成了一種極為漂亮的金褐色,“你知道,我的能力......可真是太糟糕了。”

能夠將其他人或生物的生命力轉化成自己所需要的東西——醫生當然知道這件事,他和亞伯在同一條街上長大,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和亞伯組成搭檔,是否有着資格還在其次,問題是,就連亞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在生死攸關的時刻作出些什麼事情來——沒必要用這種危險的方式來考驗他們之間的友情,是吧?

“撒沙.霍普金斯......”亞伯惱火地發現在自己說出這名字的時候,醫生的眼神再一次變得古怪起來:“我只是想問問今後還會不會有這種事情?被同時電擊和刺激你難道會感覺很愉快嗎?”

“不會了,”醫生在亞伯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表示妥協:“他會被轉到一個妥當的地方監控起來。你大可以告訴你的搭檔,除了自由,他活的就像個小王子。”他停了一停,用微弱的聲音抱怨道:“希望你的愛心能夠只停留在這一個孩子身上。”

“別開這種玩笑,”亞伯說:“我最厭惡的東西就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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