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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您在說些什麼。”安妮重複道,比起上一次她的聲調更平平無波,臉色也更為僵硬。

史特萊夫先生歪了歪腦袋:“我有一個朋友,一個關係尚可的朋友,他在一個半官方部門裡工作,那個部門的名字也許你也聽說過——機構,安妮,機構,”他把指尖擺在嘴唇前:“一個不怎麼討人喜歡的地方,但不可否認的,那裡有着差不多覆蓋了四分之一個地球的信息——承他之情,我能夠定期進入他們的非公眾網址,看,我就是從那裡得到這幾個名字的,還有幾張照片,很可惜,現在不能拿給你看看,你一定會感覺很熟悉的,不是嗎?芬達.華頓?啊,沒關係,你不用那麼急着否認,正如我先前所說的,我只是一個好奇的人,你要聽聽有關於芬達.華頓的事兒嗎?聽聽吧,沒什麼壞處。”

“芬達.華頓,她首次出現在機構的紀錄里時年僅七歲,出生於一個中下等收入階層的家庭,父親是電子垃圾回收站的工作人員,母親是家庭主婦,芬達是他們唯一的孩子,她漂亮,溫順,聰明,討人喜歡,老師、鄰居、親戚無不對她讚賞有加,父母更是以她為榮,她六歲上學,頭一年就給自己拿了好幾份兒獎品和獎章,看,幾乎可以說,一個完美的小公主——除了她過於平凡的家庭與父母,他們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和工資,但還是不夠給她買價格高昂的芭蕾舞裙和舞鞋,鋼琴,抑是小提琴,也不夠她去國際夏令營,旅遊野營,更別提去劇院參加演出或是參加私人補習班......但很幸運地,她有一個年邁而又富有的老姑婆,華頓老小姐沒有孩子,也沒有丈夫,脾氣古怪,一直孤身住在另一個州。在芬達.華頓七歲那年的聖誕節,她第一次接受了芬達父母的邀請,她見到了那孩子,喜歡上了那孩子......她希望能夠收養芬達.華頓,並許諾給芬達父母很大一筆錢......可她被毫不留情的拒絕了——這些事兒被寫在一封信里,一個老婆子寄給另一個老婆子的,滿篇牢騷——她認為那對父母委實不受抬舉。

不過她完全沒必要失望得如此之早,華頓一家在復活節,那年應該是四月二十二日,遇到了一場可怕的火災,華頓先生重傷,華頓夫人死亡,而他們的小女兒......她安然無恙——因為那時她不在家裡......在她的父母被送入醫院的時候,她已經搭上了前往姨婆所住的那個州的公共長途汽車。她在復活節的次日早晨敲響了老姑婆的門,在中午時分離開,其間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晚上九點的時候一個鄰居發現可憐的老姑婆摔倒在樓梯下面,身體已經僵硬——警察在第四天找到了芬達.華頓,她在一家女子修道院里暫住,對於之前的所有事情她一概表示‘不清楚’‘不知道’‘不明白’,即便有人指出,看到她走出華頓老小姐的住處,她仍然不改初衷——對於父母的噩耗,她漠然置之,不管從哪兒看,都找不出一絲恐懼與悲傷的跡象,後來福利機構人員在她的背包里找到了四百元左右的零散現金和華頓夫婦的信用卡。”

說到這裡,史特萊夫先生停頓了一下。

安妮.肯特閉上嘴巴,一言不發。

“事在人為,成事在天。”史特萊夫繼續道:“這是一句東方諺語,我認為這很有道理,芬達.華頓乾的不壞,但她顯然缺乏經驗——人類總是對難以企及的東西趨之若鶩,送上門的東西則避之不及,一個惡劣的,無可挽救的通病。好啦,芬達.華頓至少達到了一個目標,她甩掉了那對貧窮又不夠明智的父母。在兒童福利機構里呆了一個多月,她的監護權被轉交給了一個遠親,在哪兒她改名為安吉拉.克魯斯,這個名字她用的時間不長,因為她的養父母最小的孩子,一個只有六個月大的嬰兒顱骨粉碎性骨折,醫院和兒童福利機構懷疑這是因為他們疏於照看,甚至有虐童嫌疑——他們檢查了其他孩子,結果在安吉拉.克魯斯和另一個孩子身上發現了被毆打後留下的傷痕,雖然後一個孩子堅持說這是安吉拉和自己打架後留下的......但安吉拉提供了反證,人們採信了後一種證詞,克魯斯家的兩個還活着的孩子被送進了兒童福利機構,他們的父母鋃鐺入獄......安吉拉.克魯斯在數月後再次被收養,收養人是拉普夫婦,他們年紀大了,沒有孩子,一心一意想要個小女孩兒,他們已經準備了很久,也申請了很多次,這次終於如願以償,於是安吉拉.克魯斯又成為了利利.拉普,她在拉普家呆了一年多,在所有人都認為這三個人都將迎來各自的幸福時,拉普夫婦再次遇到了不幸,不知道為了什麼,他們服下了過量的安眠藥,就此一睡不醒......於是利利.拉普第三次回到了兒童福利機構,她在那兒接受了一個兒童心理學家的檢查和治療,在四個月後,後者宣布前者因為養父母猝死而受創的情感已經恢復,並且成為了利利.拉普的最新一任養父,他給了小女孩一個新名字,妮娜.g.p。可還沒到一個月,他就被自己的新養女刺傷了——那一刀真是乾淨利索,漂亮的就像是個來自於西西里的老手。”

“那個下作的畜牲是個拉皮條的!”安妮.肯特脫口而出,而後懊喪地咬住了嘴唇。

史特萊夫先生優雅地拍了拍手掌:“我親愛的安妮.肯特,”他和和氣氣地問道:“你現在還堅持你只是想到這兒來個無害的小小冒險嗎?”

安妮扭動了一下嘴唇,露出一個成熟的冷笑,抬起下巴:“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我只是來玩玩,而你指使你的狗襲擊了我。”

“芬達.華頓價格不菲。”醫生細長的手指在空中比划出用希臘數字表現的阿拉伯數字“6”,也就是一個“vi”字,“她的懸賞金額已經高達六百萬元。其中七十萬元來自於她的遠親克魯斯夫婦,作為情節較輕的一方,克魯斯太太在一年後獲得假釋,她企圖找回自己的孩子,但其中一個已經被養父母帶去了堪培拉,另一個在兒童福利機構里因為一起意外事故死亡......他們永遠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克魯斯夫婦決定把房子,股票以及汽車等等總之一切比較值錢的東西全部賣掉,換得共計七十萬元,用以向機構懸賞芬達.華頓,死活不論;另外的三十萬由拉普夫婦的侄兒支付,他繼承了拉普夫婦的遺產並堅持他們的死亡並非意外;g.p先生提出了一百萬元,如果是活的芬達.華頓,並且能交到他的手上,他願意增加五十萬。”

安妮.肯特等待着,但這次輪到史特萊夫先生閉上嘴巴了:“還有誰?”安妮.肯特追問道:“你說有六百萬元,那麼最少還有誰出了三百五十萬,那是誰?是哪個混蛋?”

“交換一下吧,”史特萊夫先生說:“讓我們滿足彼此的好奇心,告訴我,安妮.肯特,從芬達.華頓開始。”

“......那個老虔婆想要收養芬達.華頓,”安妮.華頓遲疑了一會,緊接着便痛快地答道:“這是件好事,芬達.華頓可以得到更好的,而她的父母可以得到很大一筆錢,他們可以再生個孩子。但他們就是不願意。”

“華頓老小姐,她是個出爾反爾,言而無信的老傢伙,明明是她說‘如果你沒有父母,我就能收養你。’,明明是她說的,可臨了她卻要打電話報警——她不願意收養芬達.華頓,還罵她是個魔鬼附身的小雜種。”

“還有克魯斯,克魯斯,您可以想象么,就那麼點收入,一套四個房間的公寓房,一部小的可怕的日本公務車,還有三個孩子,三個孩子!就這樣他們還想收養第四個,他們甚至不能提供一個單獨的房間!”

“拉普......當然,還有拉普,”女孩兒的臉上露出了厭惡的神情:“早就知道所有的老東西都是一個樣子,嘮嘮叨叨,吝嗇刻板,滿身是病......他們根本不能照顧孩子——他們甚至還指望着孩子照顧他們。”

“g.p......我剛才已經說過了......他才是罪犯,他應該受到懲罰,被送上電椅,或被注射氰化鉀!”

史特萊夫按住了自己的嘴唇,他的眼睛因為興緻高昂而閃爍着銀色的光芒。

“再說說,”他催促道:“你還沒回答——第一個問題,我和撒沙有什麼地方讓你感覺難受了?”

安妮.肯特向他投去一個驚異的眼神:“這還用說,”她皺着臉,就像吃掉了什麼噁心的東西:“撒沙.史特萊夫,他搶走了原應屬於我的東西。”

“所以你和亨博特合作。”史特萊夫先生的聲音從手指後面傳出來:“我以為你會討厭戀童癖——據說g.p先生的私人小聚會給你留下了頗為深刻的印象。”

“亨博特在一開始的時候也對我玩過那套把戲。”安妮有點惱火,她捲起了嘴唇:“但他很聰明,他沒敢找過我第二次,至於他會不會去找其他人......”

她坦然地說道:“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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