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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顏色越來越深。

走出由一個漁村小酒吧臨時改造成的憋悶指揮所來喘口氣的男人們能夠感覺到風的力量——就像無形的壯漢正在努力推搡你那樣,他們必須分開腳站着才不會東倒西歪——街面上只有寥寥幾個強壯的成年人在走動,他們手上拎着網兜,網兜里是食物和水,某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提了兩個,其中一個裝滿了盒式錄像帶,有着薑黃色眼睛的swat負責人眯着眼睛瞥了一眼,都是些小製作的限制級錄像帶,封面上的女人有着誇張到不合情理的胸脯,它們會令人無法遏止地聯想到懸掛在天文台上的風球。

細小的砂石噼里啪啦地打在他們的臉上,偶爾間雜着水滴,機構曾經的“頭兒”舔了舔嘴角,發現水滴是鹹的——大風從海里捲起海水,一路裹挾到這兒——道路盡頭是灰白色的防波堤,高聳入雲的水牆就像泰坦的軍隊那樣轟隆隆地逼近陸地,就在人們以為它們會在幾秒鐘之內擊潰這個海邊城鎮的時候,它們卻從最高點開始坍塌,成千上萬噸海水從空中傾瀉下來,砸在泥濘的灘涂上,勢能轉化成的動能深入地底,並沿着泥土、岩石與地下水開闢出的通道向內陸進發——結果就是遠在數英里之外的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地下傳來的,跳躍式的輕微震動。

“海......邊的風......勢會更強烈。”swat負責人說,他的聲音被風拉扯的支離破碎。

“有問題?”hrsf小組的長官正死死拽着一條眼鏡腿兒,防備着這架在鼻樑上的脆弱玩意兒在下一個瞬間被風捲走,摔得粉身碎骨或索性一頭扎進某個下水道里。

“我們?不,”swat負責人朝“頭兒”微乎其微地歪了歪腦袋,與常人相比,後者很難被歸入矮小纖細的行列里,但在他身邊恰好是兩個swat的特種人員,他們和自己的上司一樣全副武裝,配置齊全——夾在當中的頭兒不免顯得有點單薄,狂風穿過他的脖子和肋下,西裝緊貼在襯衫上,頭髮就像瘋了那樣在空中毫無規律的搖擺着:“也許我們該找個擋風的地方讓他獃著,我不想在這個時候派人開上幾天的車到處搜索只為找回不幸被颶風吹走的先知。”

“我說過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長官說:“放心,他們不是你的下屬,也不是你的合作夥伴,他們自己負責自己,我們也是,行動的時候你只需要看着你的小夥子們——沒人會給你找麻煩的。。”

swat負責人的厚嘴唇飛快地嚅動了一下,或者兩下,他或許能夠容忍hrsf,但那些一看就知道大概只在童軍營里接受過所謂訓練的傢伙又是怎麼一回事?“他們會和我們一起行動?”

“沒錯,”長官停頓了一會:“這次......很有可能會出現一些無法解釋的事情,很有可能,也會很難解決——對於我們來說。”

swat負責人皺了一下鼻子,好像嗅到了什麼臭不可聞的味兒,“swat和hrsf?”

“swat和hrsf。”長官確認道,:“配合他們,隊長,這是命令。”

“......遵命,長官。”薑黃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灰外套,他非常不滿,而且一點也不打算掩飾。

hrsf小組的長官猶豫着,推己及人,他知道沒有什麼能比這更糟的了——你必須去完成一個任務,你有責任,也有義務,可你沒有權利,還得帶上一幫子莫名其妙的外行人——但swat屬於各地方警察局,他們的腦子還夠不上上面所設定的保密權限,假如他現在說了些什麼,而這些東西又被swat里的某個人泄漏給網絡或者報紙,並因此捲起某些令人不安的漩渦或是風波的話,作為這次任務的真正負責人他會被一路左遷到冷戰前線去。

拯救了最高長官的是一條消息——hrsf的情報分析官從酒吧里探出頭來:“他們提出新要求了!”

“他們要什麼?”

“船,他們要船。”

“不要錢?”

“不,不是您所想的那樣,”情報分析官說:“他們並不准備逃跑,事實上,他們正在繼續行動——他們索要的是大船,漁船,回港避風的船,40噸至100噸的流網漁船,竿釣魚船,延繩釣漁船以及捕鯨船。”

“他們想幹什麼?”

“他們要求我們把那些船開出港口,開到......這個位置。”激光筆在投影幕上打上一個紅色光點。

“他們瘋了,這裡是颶風的必經之路!”

“那正如他們所願,颶風會幫助他們徹底地破壞這些船隻——他們允許船員在船隻到位後乘坐其他的船離開。”

“這可算不上什麼優惠——他們給我們多少時間?”

“立刻。”

“不可能!”hrsf小組的長官喊道。

”沒錯兒。”swat負責人嘟囔道,他是本地人,他很清楚,這些船不是魚翅燕窩這類不值得上流人物注意的偏門東西,它們是不折不扣的搖錢樹,每隔一個小時就能給它們有權有勢的主人帶來數百元乃至上千元實打實的利潤——至少會有三家大型漁業公司受到不可挽回的損失,除了船隻本身的價值,還要加上整整兩個甚至更多的捕撈期空窗——海洋漁船不是小舢板,不是今天訂貨明天就能進港的小玩意。

上一個要求所影響的不過是一個第七區,而這個要求波及的範圍則超過了整個新約克區,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而不是有色人種或少數民族——這事情不好辦。

情報分析官看向談判小組,兩個談判小組成員無可奈何地對望了一眼:“這事情確實難辦,”其中一個回答道:“他們幾乎,不,應該說,他們根本不願意和我們交談——但我們在努力,希望能爭取點時間。”他看向電腦屏幕——他們正在使用即時通話軟件聯繫。

空白的對話框里正一個一個地跳出字母。

“和上次一樣,”談判專家說,他的臉被電腦屏幕的光照的又青又白:“二個小時,看不到第一艘船到位他們就殺死一個人質,然後每小時一個。”

“不可能。”長官輕輕地,絕望地說道:“我們做不到。”

***

“他們說做不到。”ealf成員之一轉述道:“單要聯繫船主就得耗上不少時間。”

“它們都是屬於大型漁業公司的。”索米特雷從口罩後面發出聲音:“有權利的人做出決定只需一秒鐘,用不着給太多時間讓他們思考。湯,”他打了個響指:“帶一個孩子出來,”他若無其事的說道:“我有預感,他們這次不會太乾脆,我們必須給他們一個深刻尖銳的提醒。”

被叫做湯的男人站了起來,“孩子?”他遲疑着:“我們還有工人。要不然還有那個議員。”

“孩子。”索米特雷用那種令人無法生出反抗意志的聲音冷酷地說道,他的藍眼睛在黃色的燈光下熠熠生輝:“孩子在我們這裡沒有特權,但別人那兒有,他們總是說‘我的小天使’‘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寶貝’......花朵、希望、種子——不管是什麼,現在就是讓他們拿出誠意的時候了——等等,”他舉起手,阻止湯走出房間:“你對這個任務有疑問,我的朋友,這件事情不能交給你了——傑米,去找個孩子出來,記得帶上口罩。”

傑米,也就是那個矮胖的,樂於毆打老人的施暴者開心地咧開了嘴唇,他的口罩在進食的時候拿下來了,白色的帶子掛在一隻耳朵上,他朝湯投去挑釁的一眼,快快活活地打開了房門,狂風從門外撲了進來,差點沒把推倒,這讓他興奮地叫喊了一聲。

“小波比丟失了她的小綿羊,”外面的風可真是大極了,就算有着口罩,也能一下子灌滿他的嘴,但這並未影響到他的心情,他扶着牆壁,踉踉蹌蹌但頑強地朝着工人宿舍走去,混沌粘膩的音調從他的鼻子里冒出來:“......無處訴說找尋它們的方向;留其獨自在一旁,它們將回到家中,遺留其尾於身後。”粗胖的手指抓着牆面,風化的水泥嵌入了指甲,路面上已經積起了水,他的鞋子潮了,有點冷,“小波比快快進入夢鄉,夢見聽到羊群的鳴響;夢醒後,驚覺不過虛幻一場。嘿嘿,索米特雷叫我來帶人,一隻小羊,”他哼哼道,和警惕地堅守在宿舍外的同伴打了個招呼:“只因羊群全在未知的地方,隨之便收斂其不幸的想法,波比,下定決心要找到那些小羊。”緊閉的房門被打開了,海風連帶新鮮的空氣沖入室內,他們聽到了細小的歡呼聲。

傑米睜大了眼睛,他的眼睛很小,灰色,現在就像螃蟹那樣靈活地轉來轉去。

工人的床緊靠着房間一側,幾個孩子蜷縮在上面,距離他最遠的地方,那扇能夠看見養鰻池的窗戶旁邊擠着三個孩子,他們的面孔並不像其他孩子那樣紅撲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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