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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活節的次日。

邦妮是個年輕的警員,當她走進局的時候,與一個老婦人擦身而過,她看見那個老婦人手上緊緊地捏着一張照片,良好的視力讓她一下子認出了照片上的女孩。

局的布告軟木牆上面也釘着一張同樣的照片,一個多月前,下午四點左右,這個年僅八歲的女孩騎着自行車從家裡出發,到距離五百英尺不到的另一個街區便利店買冰淇淋和雞蛋,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她的祖母問了所有她知道的,女孩的同學、朋友和老師,沒人見過她。一個鄰居說看到她騎着車子進了街心公園,但沒人看到她從街心公園出來。

他們在街心公園裡找到了被丟棄在灌木叢里的自行車。

立即通過電台、電視台、電子郵件、交通提示、短信、k、google等多種渠道,向全國發布女孩的個人訊息,這套預警系統已經在五年里拯救了成千上萬的孩子,這次卻完全的失效了。女孩就像是暴露在陽光下被蒸發殆盡的露水那樣悄無聲息地消失的無影無蹤——警方和社區的義工幫着她的祖母印發了15萬份尋人啟事到處張貼,在每天的天氣預報之前,電視台會插入一小段視頻,女孩的祖母在電視上乞求人們幫她找找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的丈夫年紀輕輕就犧牲在了戰場上,她的兒子做了,結婚後不到一年就因公殉職,女孩的母親因為抑鬱症而自殺——小莎拉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白髮蒼蒼的老婦人向觀眾們展示她丈夫獲得的紫心勳章,他在戰場上救了五個人;她兒子的榮譽獎章,是總統親自頒發的,丈夫穿着軍裝的照片,兒子穿着警服的照片,他的結婚照,還有女孩從小到大的照片。她懇求那個帶走了女孩的罪犯——如果你還沒有傷害她,請你不要傷害她,如果你已經傷害了她,請不要殺她。只要她的孫女能夠回到她身邊,她願意向上帝祈禱,願他不會因此事而受到任何懲罰。

只要她能回來。

女孩的父親曾經的搭檔如今就坐在邦妮身邊,大口大口喝着濃郁的黑咖啡,他原本挺英俊,但這一個月下來,繁瑣沉重的工作和無所不在的壓力把他折磨得夠嗆。

邦妮也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她今天拿着孩子的照片問了不下三百個人,餐廳招待,流動攤販。飯店的門童,地鐵站里的流浪漢,加油站的工作人員,救濟所的義工……統統一無所獲。

她把手裡的照片用力地釘回軟木布告牆,除了女孩。還有一個男孩,金髮碧眼,今年七歲。

男孩失蹤的時間與女孩只差了幾天,她的母親是眾議院議員維拉.戴維斯。

維拉.戴維斯是個單身母親,因為需要出差,她將自己的兒子交給了她的外甥女看護,孩子失蹤後是她的外甥女報的案。

她的外甥女一開始對說。孩子是在晚上睡覺的時候自己跑出去的,但很快在監控錄像里找到了與之相反的證據,孩子是她帶出去的,最後她被迫說出了真相——她的男朋友意外地在郵箱里找到了兩張黑磅俱樂部的門票。那個俱樂部的常駐樂隊是她最喜歡的,所以她男朋友來約她的時候,她沒多加考慮就答應了。

她用一塊巧克力賄賂了正準備去睡覺的男孩。又用二十塊錢賄賂了俱樂部的門衛,把孩子帶進了俱樂部。

樂隊很吵,孩子卻很快就開始昏昏欲睡,她把他放在椅子里讓他睡覺,自己和男朋友一起跳舞。過了多久?她記得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自己一回到座位上,就發現孩子不見了。

聯邦調查局當天就介入這起案件,他們在獲得允許後,在眾議員的辦公室與住宅電話,以及附近的公用電話上安裝了監聽裝置,成立了一支快速反應小隊,還安排了兩輛全副武裝的監視車。他們衷心希望這是一起索取贖金的職業綁架案件,這很有可能,不用別的,單單那兩張黑磅俱樂部的門票就能表明綁架者是早有預謀而非臨時起意。

眾議員預備了大約兩百萬元的贖金,都是10元、20元和50元的小票。

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十二天,他們一個電話都沒接到。

邦妮喝完了那杯越喝越苦的咖啡,走到茶水室里去杯子洗乾淨,她回到辦公室的時候看到那個曾經的搭檔正在接電話,她原本以為他的臉色已經夠糟糕了,沒想到它還能這樣快速地繼續頹敗下去。

她已經有預感了。

女孩父親的搭檔放下電話,轉過身面對着她:“他們找到莎拉了,”他哽咽着說道:“她……死了。”

8號高速公路上發生了一起連環車禍,幸好無人傷亡,損失也不是很大,在詢問的時候,其中一對男女表現的很可疑,懷疑他們偷藏毒品,搜查車輛的時候在後備箱里找到一具女孩的屍體。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大概誰都想不到,在進一步的訊問中,那對男女招認自己正在給一個兒童拳擊賭賽的老闆幹活,他們的工作就是收養據說是來自北方几個大區的孤兒,然後簽下協議把他們送到拳擊台上去,孩子一旦死了,他們負責帶走屍體,到一家指定的醫院開死亡證明——但他們不認為是自己誘拐和綁架了莎拉,他們給出了一個電話號碼——就是這個人把孩子交給他們的。

根據這個電話號碼迅速找到了那個人,那傢伙確實是北邊來的,原本是個專門負責“雛雞”的皮條客,他同樣堅決地否認了綁架罪名,他承認,是有一批孤兒交到了他手裡,但那確實都是些孤兒,他看了給他看的莎拉的照片,一片茫然,在他的印象里,根本沒有這樣的小女孩。

但那個女孩確實就是莎拉。

同樣在徒勞無功中煎熬了三十多天的聯邦調查局就像是聞到了松露的野豬那樣撲了過來,他們比拉斐特局更熟悉這些來自於北邊的傢伙,他們沿着這根線挖下去,不費吹灰之力地就挖出了艾比和他的健身館。

他們找到了戴維斯眾議員的兒子,金髮碧眼的男孩,已經死了,就在復活節那晚。

艾比以綁架罪和謀殺罪起訴,沒有意外的話,他的刑期將長達兩百年。

***

“戴維斯議員已經提交了最新的提案,假如它能獲得通過,那麼整個西大陸聯邦,五十六個大區,三百二十個小區,都將全面禁止兒童拳賽。”撒沙說:“曾經有人提出過這份提案,戴維斯議員投了反對票,因為她認為這樣會影響到拉斐特市的稅收。”

“那麼她現在一定是瘋了一樣地想要促成這項法案。”別西卜說:“民眾也表示支持,包括拉斐特的人。”

“他們願意花一百塊錢去看着別人的孩子被活活打死,”撒沙冷漠地說:“卻不會高興看到自己的孩子某天莫名其妙的失蹤,而後面目全非地在醫院的太平間里被找到。”

就像當初的三個失蹤兒童促使人們最終建立了覆蓋全國的“考德-亞當”的商場兒童安全警報系統與安博預警系統那樣,莎拉和男孩的不幸將會成為這份法案的基石。

電視屏幕上正在輪番出現女孩和男孩的臉。

撒沙.霍普金斯挑中了他們,他們是祭品,也是犧牲。這些孩子確定會被謀殺,能夠看到他們的只有寥寥幾人,皮條客,教練,艾比,而這些人作為合作者與投資人之一的撒沙.霍普金斯都能見到,想要混淆他們的感官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非常容易。

還有那兩個孩子。

“我會記得他們,”撒沙低聲說:“在每個晚上,我閉上眼睛,出現的必然就是這兩張臉。”

***

艾比被判兩百六十七年,他將在本大區最為嚴苛的監獄裡服刑,半年後,他不幸招惹到了一個危險的傢伙。

他足足在廁所裡面哀嚎了幾個小時,人們把他從馬桶里拽出來的時候,發現他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被碾碎了。

克洛文家族和比桑地家族終於能夠坐下來安安心心地分割那一百二十幾家大型健身館了——因為這場意外的關係,就連成人的拳擊賭賽也被迫停止了一段時間,不過沒關係,人類是種很容易健忘的生物,等事情平息下來,回彈的力道會更強。

“克洛文自己幹了?”

“可不是嘛,”切加勒說,“就算兒童拳擊賭賽被確認非法又怎麼樣呢?他那裡成年人的拳擊賭賽也是非法的,統統非法,他當然可以繼續幹下去……啊哈,看看這個,我得說,我可真想瞧瞧那兩個小混蛋的臉……呦哦,親愛的,你白乾了!”

“男孩子總會有這個階段的,”安東尼.霍普金斯說:“看着他們鬼鬼祟祟,辛辛苦苦地干點蠢事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而且,”他向前俯身,碰了碰比桑地的杯子:“我們必須這麼說——目標錯誤,但手段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