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敲門聲總是響的不合時宜。

洛爾先生立刻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說話的音量有多高,是否會導致一些不太適合第三者知曉的信息穿越兩道房門和一個客廳傳到這個不速之客的耳朵里——結論是,除非那傢伙有着一雙兔子或貓的耳朵。那也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站在門外的人是誰?現在是晚上七點鐘,大部分人都在餐廳里。

他幾乎是嘆着氣走過去打開了房門,門口站着一個又高又壯又厚,活像是個橄欖球球員的傢伙,哦,不,他就是個橄欖球球員,洛爾先生在賽場上看到過他。

“艾弗里?”

艾弗里,他的眼珠在房間里的兩個人之間轉來轉去,洛爾先生也打量着他,從那張遲鈍而厚重的臉上他看不出什麼東西,“我可以先進來嗎?”他說,然後提着嘰里旮旯響的塑料袋進了房間,那個塑料袋很厚,白色,沾着泥土,用潮濕的抹布擦過,在上面留下淺灰色的印跡,大的可以裝下兩三歲大的孩子。

“希望我沒打攪你們,”艾弗里說,視洛爾先生明顯的排斥態度如無物:“這是我媽媽送你的,一份禮物,”他把塑料袋打開給布萊恩看,一股甜蜜的清香瞬間侵襲了三個人的鼻腔,一整株的玫瑰花被裝在塑料袋裡,旺盛而茂密,下面帶着一大坨的黑泥。

“花?”

“重瓣白玫瑰,變種,”艾弗里說:“我們一直在考慮該送些什麼給你,杜邦先生,但我們沒錢。而你又很有錢,鑒於你救了我媽媽的命,我們不想隨隨便便的……我是說,一隻蛋糕或是一個筆記本顯然不合適,我想你或許會喜歡這個——它很美。”

洛爾先生有點不安地看了看布萊恩,但艾弗里自始至終沒有顯露出他知道了什麼的痕迹,他和他們說了幾個笨拙的笑話。有關於橄欖球隊的一些情況。喝了兩杯熱氣騰騰的紅茶,坐癟了一個鵝絨靠枕之後起身告辭,所以。當他即將走出房間,突然丟出一個問題的時候,他們誰都沒能反應過來。

“她胸口是不是紋着一頭公牛?”

布萊恩和洛爾雖然都沒能反應過來,但他們畢竟都是經過訓練的。他們很好地閉緊了自己的嘴巴,問題是他們暫時還沒辦法像控制自己的舌頭那樣去控制自己的表情。

洛爾先生在最初的幾秒鐘里都沒能搞懂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身體騰空而起,撞在裝飾着小幅油畫的牆壁上,畫框斷裂,幸運的是畫板後面的釘子戳穿了薄薄的紙漿板和畫紙刺進了他的背部而不是顱骨。不過他的腦袋還是和堅硬的牆壁來了個甜蜜深切的親吻,有那麼一瞬間,他能感覺到被膜包裹着的大腦像是裝在銀碗里的布丁那樣猛烈地晃來晃去。

釘子割開了肌肉和皮膚。他並不覺得太疼痛,他看見艾弗里抓住了布萊恩。

真糟糕。

他在毆打布萊恩。而布萊恩毫無反抗之力。

洛爾先生不得不大叫起來,在發現艾弗里正在試着扼死布萊恩時,他的手指慌亂地在自己的衣服里尋找移動電話,可手指一點都不聽話,他一邊弄得滿嘴和滿身黏糊糊濕噠噠一邊上下摸索的樣子一定很可笑,而且他討厭嘔吐,嘔吐讓他覺得噁心,然後他會吐得更多。

實際上就算他找到了電話也沒太大用,無論警衛還是別的什麼,他們來不及救下布萊恩。

“想想你媽媽!”洛爾最後只能這樣喊道:“還有你爸爸!你自己!”

與他相呼應的是艾弗里.法莫充滿憤怒與憎恨的聲音,他的詞句雜亂無章,含糊不清,其中反覆出現的是一個女人的名字,好像就是她,在一個小聚會上不幸被布萊恩誤殺的年輕女人,洛爾記得她的名字與花有關。

之前的話似乎起了一點作用,布萊恩還被死死地掐着,但他還活着,然後事情在下一刻得到了轉圜,那枝被作為禮物送來的玫瑰花突然瘋狂地生長起來,就像是一部將幾年時間壓縮為幾秒時間的定格攝影,綠色的葉片與白色的花在眨眼間覆蓋住了布萊恩與艾弗里,緊接着,植物潮水般地後退,露出倒霉的布萊恩,和被玫瑰緊緊纏繞成一個刺球的艾弗里。

“要打電話給醫院嗎?”

“50074455。”洛爾說,那是他家的私人醫院,設施齊全,關鍵在於保密措施非常完全。

“警察呢?”

“暫時不。”洛爾說。

寶兒.道格拉斯走了進來,隨手關上房門。

“這傢伙是誰?”

“一個瘋子。”洛爾跪在布萊恩身邊,布萊恩的咽喉正在迅速地腫脹起來,寶兒檢查了他的情況,從口袋裡摸了幾片葉子揉碎了塞進布萊恩的嘴裡。

腫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息了下去。

“真是太感謝你了。”洛爾摸了摸布萊恩的脖子,他的妹妹洛爾小姐是布萊恩的未婚妻,而且她很愛他,罕見地,真心實意。

“這已經夠得上蓄意謀殺的級別了。”寶兒說:“他會在牢里待上二十年,十五年內不得假釋。”

“這狗娘養的殺了我姐姐!”

“你們拿了錢!”洛爾吼道,他知道現在最好什麼都別說,但顯然一個人的沉默是沒有作用的:“你們已經拿了錢!”

“錢?”

“一個……協議,”洛爾起先並不想回答道格拉斯的問題,但他最後還是疲憊地聳了聳肩,他的脊背很疼,頭也暈乎乎的,而且嘴裡和身上的酸臭味讓他想第三次嘔吐——反正這事兒在他們的圈子只能說是個小秘密:“那只是個意外,你也知道,我們這種人。為了避免麻煩,所以就用了一點小手段——我們給了錢,而後他們也接受了,我不知道這傢伙怎麼還會突然發狂——難道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來的?一千萬,外加一個曼徹斯特的入學資格。”

“狗屁。”艾弗里說。

醫院的救護車很快就到了,學生們被告知管理員的宿舍是因為熱水器爆炸而導致三人受傷,艾弗里是被麻醉後抬上救護車的。

艾弗里的反應引起了杜邦家族與洛爾家族的注意。負責處理這件事的傢伙被緊急召回詢問。是的,芙羅拉.法莫的經紀人、那個大嘴巴的小明星,芙羅拉的警察未婚夫都是他們的傑作。但超越常規的手段到此為止,芙羅拉的家人沒有更多的證據來證明芙羅拉的死與那些該死的小混混無關,他們甚至不知道這起案件涉及到了杜邦家族,他們就和任何一個民眾那樣茫然無知。稍加手段就能讓他們一無所有,就這麼直接讓他們消失不是不可以。但布萊恩.杜邦已經無法承受更多的心理壓力,於是一個律師以芙羅拉經濟人的名義出面,要求這個家庭保持緘默。他帶去了一筆一千萬的賠償款,曼徹斯特的入學資格是那家人自己提出來的,無需過多斟酌。負責人就答應了這個要求。